二月十九,百里燕前往仁武王陵,准备咸王祭司和祭天前的准备工作。
受到战事和国内外局势影响,祭天当日,内阁不会悉数到场,百里燕需要做更多的工作,以保证祭司工作的顺利进行。
二月廿二,东线发起进攻,但明显感到遭遇去年进攻以来最大阻力,腋目再次使用了钥热爆弹,但并未造成联军广泛伤亡,但雨林和泥沼带来的地利不便,严重影响了东线晋咸联军推进速度,增加了战斗伤亡。
西线则在二月底发动北伐攻势,经过去年的养精蓄锐和准备,西海诸侯大都向前线增派了兵马,尤其是徐国,投入兵力三十万余万人还有五十万匹各种马匹用于后勤转运,极大缓解了西线后勤压力。
三月初九天逢阴雨,气象观测站预估未来几日连续阴雨,祭天暂缓进行,推迟至三月十五天气转晴,咸王与诸侯使节乘坐专列,经由永兴城以北铁路桥直达妙天山下。
此番祭天为照顾天子和诸侯脸面,排场不是很大,但全程动用了多台录像设备,并第一次有声音录制系统,经过后期处里,可将影像和音效叠加,实现早期的摄像音效的集成。
从妙天山脚下至火车站月台,沿路铺设长达五里的红地毯,要说铺张浪费,确实有些奢侈。
天子与咸王并列站于月台上,远处就停着三辆咸王订制的镀金的豪车。待诸侯齐聚,咸王邀天子乘车:
“天子陛下,请!”
“呵呵,还是咸王请。”
“天子乃上主,应该陛下先请。”
“既如此,寡人承情了。”
姜蛰的城府一直很深,他不在乎面脸上的的事,只要能达到目的,他可以忍,哪怕是忍十年二十年他都能承受。
天子先他一步或是晚他一步,都不过是虚与委蛇的客套,他真正掌握着主动权和节凑,明面上的谦逊和气度,才是他更需要的资本,至少在未来十年间,这张伪善的面具还有其价值。
天子与咸王走在队伍的最前列,百里燕与公良修等人随队走在稍后的队伍中边走边说:
“那三两咸王座驾不至于只造了三辆吧。”公良修问道,他好奇为什么轿车到目前只看到过这三辆。
“确实只造了三辆。当初转为大王定制,故而没有配套生产线。而且前些年战事吃紧,而汽车刚有,永兴城专司制造更多卡车用于运力,哪有那么多产力与人力制造此种轿车。
不过公良兄大可不必担心,待战争结束,寻常人乘坐的此车便会大量生产制造,销往各地乃至诸侯国。”
“但此车只能载数人与极少行李细软,无法运货,你不会只卖此车于我吧。”
“你若想要卡车的话,暂时还没有。还得等战争结束后三五年,到那时车辆厂完成扩大,或许能有富裕。”
车辆厂三期竣工后,年产轻卡近四千辆,中卡四千五百辆,连同皮卡在内,全年还还不到一万,勉强用于国内经济建设和物流运输,对外销售没有余额。
北伐战争让后勤运输捉襟见肘,若非有卡车辎重马车和漕运转运,一百万人远征四五千里地,至少需要六百万民夫的运力才能勉强保障吃上饭,如果算上枪支弹药伤员转运,单纯的人力是不可想象的。
志国北伐严重依赖咸国的运力,公良修深刻看到了这一点,但志国没有能力工业化生产车辆,就只能买,美津黄金显然为志国提供了充足的财政来源。
天子被安排乘坐第一辆轿车前往妙天山下,咸王乘坐第二辆,第三辆是备车。其余诸侯和文武官员乘坐四轮马车,辆车保持匀速一路缓缓驶往妙天山脚下的礼宾驿。
礼宾驿建筑风格依然古朴,最大程度保留了木质建筑的依稀风格,是近些年在山脚下修建的砖混结构的宾馆建筑,平日用于招待天文馆人员和农业技术人员下榻,特殊活动用于接待外宾,也接受特许的疗养和住宿。
行车途中,百里燕薛钟同乘一辆马车,薛钟不时问些高深的话题:
“司农大人,战争结束后,中原何去何从,司农大人可有长远打算?”
“长远的没有,先争取更多的时间修生养息,发展工业和经济,尤其是工业,咸国工业规模仍然太小,近些年战争日渐扩大,钢铁产量已经严重不足。所以战后优先国内建设和安抚民生,你如果是单纯认为以目前国力可以收复诸侯,那就大错特错了。”
“下官倒是不认为能轻易收服诸侯,但平定诸侯应该已经无阻碍。”
“以目前咸国军力,消灭所有诸侯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咸国有无国力统筹天下经济与民生。
消灭一方势力很容易,但要收拾留下的残局,要比单纯消灭一股势力难得多,需要大量的金钱工业品和连续不断的投入。
此前历朝历代都无咸国现在之局面,当时的天下一统不过是名义上的一统,实则仍然是权利的再分封,导致新生更多的诸侯。
咸国一统天下,绝不可能走此老路,因而必须做好经济政治军事层面的全部工作,而这又需要国内的工业和经济基础规模的扩大,所以短时内尚不足以统一。”
版图的统一最终是经济利益的高度统一,政治和经济具有高度契合性,忽略了经济利益的复杂性,单纯从政治和军事角度考虑天下一统,往往在战争胜利后,陷入全面经济困境而手足无措。
咸国要以现在的国土面积承载二十倍的国土扩张,并实现中央集权,短期内是万万做不到的。
两刻钟后,车队陆续抵达礼宾驿外重新布置的花园广场,内执府和礼乐司的乐手列队整齐列于大道两侧,镀金轿车停稳之际,传统的鼓号相伴黄钟大吕奏响雄壮礼乐。
诸侯使节在咸国官员陪同下随行前往广场,天子与咸王徒步走向礼宾驿的凉亭下,天子望妙天山而心生感慨,不禁说道:
“此妙天山气象不凡呐。”
姜蛰也仰头看去妙天山仍未散去的雾气,他说:
“此山先王年年登临祭天,孤也登山多次,却是肉眼凡胎不知有何奥妙。”
天子面前姜蛰也只能称“孤”。
孤要比寡人略低一些,是地方藩镇对共主的自称。但多数场合,天子面前自称寡人本王其实也可以,但祭天是重特大政治司礼活动,僭越之事能不做,尽量不要去触碰固有的政治惯例。
二人说话之际百里燕薛钟等人信步入凉亭下,百里燕上前说:
“大王,陛下,祭天一应准备全部妥当,可以登山了。”
“嗯。”咸王应了一声,转向天子问:“陛下,一起如何。”
“如此甚好。”天子欣然允诺,随即与相国贾宙说:“就请相国代为执器登山祭天。”
“老臣遵命。”
“执器”既为手执礼器,按以往惯例,应该由贵族的力士抬礼器走在君主前面,但诸侯王祭天按规制和王号都不能用重器,如鼎等,诸侯王只能用簋豆鬲敦等等,象征性的祭天。
今日天子与咸王同日祭天,应由君主辅臣执器,天子辅臣自是相国,咸王辅臣是百里燕。
他二人与力士各持一口礼器,天子祭天礼器为鼎,重约两石。咸王祭天礼器为簋,重约两百斤,略轻于天子鼎。
这两口礼器都是提前订制铸造,考虑到上山的便利性,没有铸造很重,象征性的意思一下也就行了。
而且贾宙而今六十有余,这么一大把年纪,要他抱着大鼎登山显然勉为其难,其也只是象征性的扶着鼎缘走在前头,青铜鼎依然由四个贵族力士,用朱漆的木杠抬着往上走,百里燕亦是如此。
其他诸侯使节列成两队,依序跟在天子与咸王身后缓慢行径在登山路上,设置在上山沿途的数台摄录设备全程记录这一历史时刻。
遥望山上仙境,诸侯使节各自攀谈:
“听说咸国冰绒花最早便种在这妙天山上。”
“是嘛,我也听说万川郡的雪山上也有栽种,当年千金一株的冰绒花咸国种开后,价钱大幅跳水,现在陔陵益草堂都能有卖。”
“不过依然还是抢手的名贵草药,只有富人才买得起呀。”
这里说着各种传闻,其他人又各自说开:
“山上那口望远镜据说能揽月摘星,甚是神妙,不知此番可有机会一览风采。”
“想来百里燕是不遗余力展现咸国之威,此番登山祭天定是少不了要在我等面前炫耀一番。”
“咸国炫耀自是有其本钱,我可听说百里燕为修这天文台,前后二十余年间花费新币三百余万,令人望尘莫及呀。”
众人一路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公良修与长子次子走在登山路上破是有些吃力。他毕竟是文人出身,纵然也驰骋沙场,但这些年居于庙堂之上,也荒废了体力。
“这妙天山当真有些高,旭儿,这还要爬多久啊。”
“父亲这才爬了不到三分之一,越往上可越累。不过咸国在山高三分之一三分之二处修建有落脚处,马上便能落脚休息。”
“看来还是你岳父想得周到,想来我先王也曾多次登苍济山祭天,却从未想过在山上沿途修筑落脚处。”
这时长子公良诺插话说:
“苍济山比这妙天山高出数十丈,修建落脚之处颇为不易。”
下刻公良旭接话说:
“大哥说的不错,此番上山有数百人之多,还不算山上与山道禁军,要在山腰处修一处可供数百人歇脚之地确实耗费人力甚大。
我听岳父曾说,早年山上动工全靠人力,仅将山侧开出平地便需要半年之久,还得考虑民夫疾苦与工钱,若无物力为依仗,在山上修筑设施,可不比在平地上修筑一座县城轻松。”
父子三人边说边走,此时百里燕与相国贾宙并肩走在石阶上,边走边聊:
“上方百步之处便是歇脚处,相国大人不妨再坚持片刻。”
“呵呵,看来是不服老也不行啊。永兴侯今年也有五十有五了吧。”
“是啊,一晃眼数十载而逝,想来可叹呐。”
贾宙一席话不免勾起往昔回忆,眼前似乎又看到二十五年前与姜亥登山祭天的场景。
那时他还年轻,姜亥也正值盛年,君臣二人齐心协力才有了如今的基业。而今扶他儿子登基做王,再次并肩开创新的时代,此时此刻,心中的澎湃与豪迈,正化作坚定的信念,驱使着他鼎立前行。
然而下一刻,一切已经戛然而止,他的胸膛猛然迸发一股炽热的烈焰,隐隐感到一阵的剧痛与无力,他下意识间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右胸,低头时,他已经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百里燕,百里燕……”
狂澜疯狂呼喊着,但他已无法阻止这个身躯永远的倒下。
一颗九毫口径的钢芯弹刺穿了他的胸膛,并从右肺贯穿,最终射向了身后两个台阶下,咸王姜蛰的眉心,这一颗子弹最终结束了两个人的生命,一个时代就此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大王……有刺客,有刺客……”
彦聪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他眼睁睁的看着咸王倒在了自己身边,子弹直接射入了咸王颅内,却没有听到枪声。
而一旁原本并肩而行的天子,脸色苍白的看着倒下的咸王,心中的害怕和惊恐此刻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下刻毫无征兆的瘫坐在地上,迅速被梁国禁军团团护住。
事发来的太过突然,身后的诸侯使节甚至还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
“父亲,父亲……”公良旭仓惶从山道狂奔而下,口中不断的大喊着,泪水淹没了他的双目:“父亲,父亲……”
他跪在倒在地上,喊着,哭着,公良修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旭儿,发生何事!”
“岳父,他,被刺杀了,咸王也……”
“什么啊!”公良修心头大怔,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光天化日之下,举世期盼之中,竟会有人行刺天下第一人,还是在这关键时刻。
强镇内心的震惊,公良修问:
“你岳父武艺高强,怎能被被刺。”
“是枪,是枪……”
“枪,可不曾听到枪声啊!”
一旁公良诺忙说道,公良旭哭着说:
“是被枪所杀,确凿无疑……”
击中百里燕的确实是654乙型狙击步枪,使用的是钢芯弹,但使用了最新的消音器,这是配发给羽林军的特殊配置装备,也仅限于羽林军内使用。
子弹击中百里燕与咸王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彦聪与负责警戒的禁军均为发现枪声,以至于不知如何应对。
统一一定先是文化与族群的认同,二者做到其一,也能实现统一。
其次是经济和政治的统一,如果被统一的一方,在统一后非但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相反日子比以往更难过,饭更吃不饱,地位更低,这种统一最后可能还是窝里反。
当然,军事力量的统一也行,但仍然只是权宜之计,没有文化族群政治经济的统一,最终都是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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