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带有风动,叶子簌簌飘落袭了院子一地。
百九越出现在院子里,出现在玉颐的视线里。
那白衣身形,恍若隔世,从远方道来,模糊至清晰,突尔乍入玉颐的视线中,使她走出门外,向那人迎过去,可没两步还是停下了脚步。
一身白衣的百九越少了红衣时的乖张,却多了几分戾气,冷峻的面容,身形颀长。姜世宁的魂魄被凝结在他手中,随之被护在心口。
七音被百九越的九玉扇打得消失无形,同时结界也跟着消散。但没多久,七音的形从四面八方出现,像是从远处赶来,有些狼狈,七音可气了,第一次有了挫败感,要不是没有肉身,她至于会被一把破扇子打到八百里外?
“何方妖孽,胆敢伤我?”七音气急败坏道,抬眼便看到院子中的百九越,一时惊呼,一个“咦”字的尾音被她拖的老长,随之打着斜眼看向身旁玉颐的反应。
玉颐看着百九越,从刚开始的震惊变更到喜悦,而后百感交集,一双眸子闪着晶莹的光,白色的面纱在夜风中猎猎而舞,轻纱带有的一丝微凉渗透了她所有的情绪。
原来不过如是。
百九越会来到此,完全是跟着九玉扇的指引,姜世宁的魂魄为何会到此,想必跟那带面纱的女人有关,全身下上透着一股子死人的气息。百九越怎么察觉都察觉不出是何种力量在支撑那个女人的躯体与意识。但他面上的表情分明摆着不悦,生死有命,死去的人本应长眠于地下,却还是违背天理苟活于世。百九越略略看向玉颐,却没想到这一眼竟叫他挪不开眼。
那双将他望着的眸子很像记忆中的一个人,也如现在一般将他深深望着,透着明亮的光,像星辰,只是这双眸子的主人多了一层死灰,也没有那个人的气味,终究还是不一样。
百九越示意到这点后,心中自嘲一番,竟以为是她回来了。
玉颐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站定在门口处望着百九越,这一段距离,这一眼相望,与之跨横了一百五十三年。红色的袖衣下,那双手微微攥着。
百九越终是别开了眼,不愿多管闲事,而选择转身离去。
“你怎么回事?就这么让他走了?”七音着急地说道,随之往前一步,却见玉颐身体里释放出一缕灵魄,魄出体时,玉颐便站不住脚,倒在了地上,暴露在空气里的肌肤瞬间呈现出一条条暗黄的裂纹。
与此同时,护在百九越心口的魂魄发出幽蓝的光芒,迫使百九越停下。
七音见状,赶忙将飞向百九越的那一魄拦截回来,在百九越转回身过来时,她将那一魄送回到玉颐体内。
玉颐肌肤上的条纹也迅速消失不见。
七音慌忙蹲下身,她扶不起玉颐,只得看向玉颐,指责地问道:“你是真想要自己消失吗?”
玉颐的体力还没有恢复过来,但她听到了七音的话,躺在地上的她看到了百九越模糊的身形朝她缓缓走来。
许是因为七音的话,百九越再次看向玉颐,也注意到七音。
刚开始百九越并没有看七音,只知道这院子里有死人有活人,还有个没有肉身的妖。但在百九越看到七音的形体时,还是微微怔了一下。
见百九越的视线只落到自己身上,还带有探究的意味,七音便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指着百九越骂道:“你盯着我干嘛?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七音!”玉颐突然急急地叫住七音的名字,那一声叫唤,拼尽了她全力。也使百九越的目光落到玉颐身上,他轻轻“哦”了一声,问向七音,“她是谁?”
玉颐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她看向七音,眼底的恳请让七音退败了,只得盯着百九越吐出一句,“还看,想打架啊?”
百九越嘴角抽了抽,被他在心口供养的魂魄依旧发着幽蓝的光,似乎想靠近玉颐,这一点让百九越深思熟虑,想知道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可对上她的眼时,百九越还是失了神,现在的他更想知道她面纱下的面容,有了这想法几乎是下意识想抬起手。
这时,孟奚不知何时醒来,他走出来时,把七音吓了一跳,足足愣了好一会,一直觉得不应该啊,不应该就这么快醒来啊。
孟奚没有出声,他走到玉颐身旁,将玉颐扶了起来。
玉颐似乎没什么力气,整个身子需要孟奚扶着。
“扶我进去。”玉颐说道。
孟奚点了点头,带着玉颐转身走进屋内。
百九越看着玉颐,突然开口问道:“我可曾见过你?”
孟奚明显感觉到玉颐的身子有些僵硬,他看向玉颐,无法从她面上看出任何情绪。只听玉颐回道:“未曾。”
听到答案后,百九越便不再深想。
院子里只剩下百九越与七音二人双双瞪眼。
“你好像认识我?”百九越难得有些兴致问道。
“不认识。”七音的语气带有些敌意,百九越未在意,却是说道:“淮巫处有座云灵山,乃是聚灵之地,对你修复肉身会有所帮助。”
七音一愣,反应不过来。他……他说这话是在好心帮她吗?这画风是不是转的太快了??
百九越不再逗留,转身就消失不见。
当七音回过身,玉颐出现在门口,望着百九越消失的地方失神。
回到姜世宁的房间已经是三更,守在姜世宁床前的应芜趴在床边打盹。自百九越出现后,在屋顶上守着的成玉也跟着现身,蛮吴慌慌张张从窗户那飞进来。
“可是找到了?”成玉问道。
百九越没有说话,但从心口处推出姜世宁的魂魄,然后被百九越送进姜世宁的身体里。
一切恢复如常。
百九越盯着书案上的花瓶,眼神凝重。
姜世宁觉得自己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睁开眼看到应芜放大的面孔时,吓得淡定地啊了一声,见应芜还凑过来,姜世宁就不淡定地又啊了一声,应芜一顿欢喜,跑出去叫人。
没多久便领着姜赫,陈氏,姜永,姜素素,以及还有位大夫,姜世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房间里的气温也瞬间拔高不少,在气场上尤为厚道!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她的房间第一次汇聚了这么多人,还有未曾踏进过她房门的姜素素。
姜世宁觉得她应该要客套地笑一笑,毕竟来了这么多人看她是不是。但来个大夫给她把脉她就有些懵。
直到送走大夫,姜赫让她好生休息,又是一帮人转身离开。
应芜将姜世宁昨晚昏迷不醒地说与姜世宁听。
姜世宁对这事没有印象,只当自己睡得太死,没有听到他们的叫唤,但让他们找来了大夫,可见自己是睡得有多死,至于应芜说的什么离魂不离魂,姜世宁未在意。
姜世宁看到书案上的花瓶,不假思索地问道:“怎么会是桃花?”
“不是小姐放的吗?”
“咱昨个儿买的是杏花,打哪来的桃花?”
“兴许是小少爷换下了。”
姜世宁望向窗户外院子里的桃树,桃树枝头的新芽一片绿,花瓣落了一地,已化作泥壤。
听说十二司王员外家的小公子今日也苏醒了。
妖界传出,狐丘山洞修行五百年的狐妖被灵力高深者给散尽修为,化回真身,恐是再也修不成人形了,也不知是得罪哪路的妖魔神仙,竟落得如此下场。
成玉拐着蛮吴去附近小妖山上耀武扬威,那六畜不认的走姿,蛮吴学得像模像样。
翌日,三皇子的新府邸已重新修建好,前来接姜世宁过府的几位部署被姜赫几句给打退回去,说是自会向皇上秉明原因。
姜世宁虽落得清净,但开始神经兮兮,她拉住应芜,警惕地扫了一眼周遭,“应芜,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你有没有感觉得到?”
姜世宁很严肃,应芜瞧见也跟着认真了几分,“小姐,你别吓奴婢啊,这院子里除了奴婢就是小姐你了,哪有别人?”
听应芜这么一说,姜世宁倒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给自己倒了盏茶,应芜收罗一些小玩意供姜世宁消遣时间。但姜世宁都不喜。头顶上的枝头有雀鸟,叫得欢喜。
百九越隐去身形坐在姜世宁身边看着她,他换上红衣,张扬而沉寂,双目漆黑如玉,将姜世宁望着,温文含笑。记忆重叠,静安百年,百九越抬手抚上姜世宁的眉秀,却未覆上,修长的手指终是曲着,在收回手时,姜世宁的视线望了过来,直直地对上百九越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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