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Chapter52
而此时,在布置奢华的皇帝寝宫内,殿门禁闭,瑞脑香兽内龙延香静静燃烧着,为这座奢华的宫殿更增了几许绮丽奢靡。
绣着龙凤呈祥图样的轻纱软帐内,隐隐可见人影浮动。
杨芷神色清冷地看着帐顶的龙凤花样,心里头想到的尽是她和身上这个男人的往日时光。
这个人是她的夫君,是整个儿晋朝最有权势的人,也是整个儿晋朝最尊贵的男子,但他不是她的爱人,他可以是全天下人都尊敬爱戴的君王,可他不能是她的爱人。
抛却这些年的宫殿生活不提,她对这个人的所有了解,似乎都停留在多年前那个相遇。
那时,他已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储君,而她,还只是一个幼齿小儿罢了。
她似乎,对这个人一点也不熟悉。
她还记得幼年时,她跌跌撞撞地跟在兄长身后,一头撞进了当年还是太子的他怀里。他虽长相比不得以容貌俊美闻名整个儿洛阳的兄长,可举止得体,温柔和煦,周身自有一派常人不可及的尊贵气度。
年幼的她不懂事,落入一温暖怀抱后也不急着挣脱,只愣愣地伸手去摸了他头上束发的金冠。
缘因他二人方才立于春花古树之下,故而发上沾惹了飘落的粉嫩花朵,她年幼无知,也不知怕为何物,更不知避讳,瞧清后便笑嘻嘻地一伸手要去摘那花儿,因被抱在怀中,他避无可避,又怕她再摔了,便翘起脚尖稍稍低了头。
兄长在一旁急得不得了,直喊她下来给太子赔罪。
可她哪里会依。
她平日里除了母亲就最怕兄长,此刻见那人丝毫不恼,还一副和煦的宠着自己,便更加的无法无天,小霸王一样罔顾了兄长的话,坚持去够他头上那朵花,却一不小心使了大力气,直把人给扑倒在落了一层春雨的地板上。
她被这人护在怀里,也没摔着哪儿,倒是听到耳边一声抽气声,原来是那人被扭伤了脚。她现下才知道闯了祸,忙爬起来,看着他不知所措,兄长一个眼刀使来,她便再也不敢抬头了,低头顺耳的等候兄长发落。
兄长握拳一击,唉唉几声忙过来赔罪,那人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没事,顷刻间便由一队宫廷侍卫簇拥着离去了。
她后来又在家里见过他几次,不过碍于上次闯祸被罚的忌,也知道了他便是当时的太子殿下。远远地见着了便要跑开,再不敢上前亲近。
再后来,便是三王逼宫之乱, 紧接着便是后宫干政,萧蔷祸起。
那段日子兄长和父亲大人紧锁院门,嘱咐家里女眷无禀不可随意出门,每日里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一年后,兄长为护新皇,死于乱军之中的噩耗传来,母亲一病不起,自此便缠绵病榻,药石枉及,与父亲的关系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水火地步。
一时间,府内徒然增加了许多宫廷侍卫,陷入了无止境的纷乱之中,她伤心欲绝,每日里顶着一张惨兮兮的泪眼,搂抱着刚出生的弟弟躲在院里,父亲回府才敢跨出院门一步。
一家子人披麻戴孝还未满半年,便改天换地,叛军余党尽数剿灭,新皇登基,普天同庆!
她那时已经懂点事了,听父亲无意间说起登基的是昔日的太子殿下,好奇那么一位温柔和煦的男子怎会有如此的雷霆手段,便悄悄溜出了小院,躲在墙角探听了他的消息,听得守门的侍卫说,陛下归天后,是太子以铁腕手段震慑祸乱,坐稳了天龙之位。又听得他们说,这昔日的太子殿下可是个狠的,三王之乱前就派出了精养在身边的暗卫,把三个兄弟的一家老小都给诓到了洛阳,逼宫之日绑在城门口晾了一整日,又以雷霆手段镇住了叛变的三军前锋将军,这才不费吹灰之力赢了皇位之类之类的。
侍卫们越说越低声,她也越听越心惊,话没听完就拍了拍胸口原路溜了回去。想起哥哥为了新皇身死,心里头滋味难明。
新皇登基半月后,因拥护新皇有功,父亲高升,从一五品小官连升到了太子太傅,母亲也被封了诰命,一家人举家搬迁,搬到了洛阳权贵云集的青衣巷,和当时的权臣王将军家做了邻居。
一时间来祝贺的官僚都快踏破了府里的门槛,父亲春风得意,大宴来客,府里足足热闹了一月有余,而母亲自兄长死后便缠绵病榻,见了父亲也是冷言冷语,从不肯缓以颜色,父亲接连着抬了几名侍妾后,二人的关系更是每况愈下。
而她年岁渐长,得了父亲吩咐,出门参加洛阳名媛聚会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一年后,她在一诗书雅集上结识了她后来的夫君,尚书苑缪大人家的长子,缪玉。
缪玉他文采斐然,又待她温柔有礼,也没有寻常贵公子哥儿的秉性习气,府里只她一名夫人,在外既不招惹花草,在家也和她夫妻和美,如胶似漆。
在缪玉的三年时光里,是她一辈子的幸事。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该多好!
“在想什么?”身上那人动作徒然剧烈起来,捧着她的脸做势要亲。
杨芷歪了歪头,拒绝了他的亲昵,不耐烦地挣扎起来。
那人眼见未得逞,也不气恼,笑了笑便以二人额头相蹭,一只大手亲亲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着躁动的她。
她却是难耐心头烦躁,不管不顾地就踢打哭闹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在皇帝胸口留下了一道道刮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皇帝忙抓住她的手,把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眼里却是波诡云谲。
…………
一个时辰后,帝王寝宫内气氛低沉,皇帝看着地上跪着的三名太医,眼里愠怒之情愈显。
“皇后都病了这么些日子了,怎么还不见丝毫起色?”
皇帝虽然语气温和,嘴角甚至都还可见笑意,可三名太医心里都清楚,陛下是生气了!
说起这杨皇后也是个命格极好的,十八岁便被陛下以皇后之尊迎入清泉宫,做了后宫之主,自入宫便盛宠不衰,后宫佳丽三千,美貌与智慧并存,甚至家世惊人的自是不在少处,可这杨皇后,姿容上等但绝对算不上绝色倾城,在权贵云集的洛阳家世也只是马马虎虎,其兄虽为了陛下身亡,可举家升迁,封官犒赏也便是皇恩浩荡了,可她硬是被陛下宠上了天,连带着家族也是兴盛繁荣,赤手可热,更有渐成鼎食之家的气势。
宫人常私下论说,如今这帝后恩爱怕是我朝立朝以来独一份的恩宠了,陛下如此这般行事,甚至都引起了太后娘娘的不满,说什么偏宠皇后一人,致使后宫雨露单薄,子嗣绵延不够,怕会动摇国之根本。
可皇上哪里会听,不但不听,还变本加厉,怕皇后受了委屈,变着法儿宠着人,众人都说,这皇后娘娘的命格啊,可不是一般的好呢,怕是什么天上的神仙下凡来了,天生自有一份尊贵吉祥。
就在众人殷羡不已的时候,皇后却不知冲撞了哪路神仙,自两年前突发此病,陛下为之请了不知多少名医,可就是不见起色。
要么是独坐一旁,能整日里不言不语,要么是踢打哭闹,谁来了也不认,整个儿太医院每日里提着脑袋伺候着,加之流水一样的药石补物,江湖名医,也只能是叹一句:为之奈何啊!
可怜他们太医院尽是些老骨头了,要在这么折腾几次,指不定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要命啊!真是要命!
想到这里,其中一名太医死命摁住了筛糠一样禁不住发抖的手,咽了咽口水回道:“陛下,娘娘这是心病,俗话说……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臣……”太医又咽了咽口水,低头不敢再说下去。
皇帝笑了笑,手里一重,捏着的茶杯里顿时洒出茶水来,一旁站着伺候的公公心头一抖,扑腾一下就跪了下去:“陛下!陛下您仔细身子啊!”
太医们偷偷摸了摸额头沁出的汗水,皆是伏跪在地,不敢再言语。
皇帝静坐半晌,终是苦笑一声:“传,皇后之弟杨袅入宫陪伴皇后。凡事皆便宜行事,不必来寡人这了。”皇帝想了想,又加了句:“太后那儿也不必去了,让他专心陪伴皇后即可。”
公公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忙不迭点头:“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宣杨大人。”
寝殿内侥幸留住了脑袋的众人依次退下,宫女在嬷嬷带领下开始布置膳食,宫人们手脚麻利轻巧,精美的膳食很快便摆了一桌。
嬷嬷布置好两幅碗筷,便规规矩矩立在一旁等候皇帝吩咐,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听开膳,内殿也是一点动静也无,便侧头往内殿方向望了望,身子还未动作,便听陛下沉声说道:“她睡了,不必去唤。膳食先撤下吧,朕现下没有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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