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在半夜里,几人带着垂耳回到许府时,却发现府上灯火通明。
如许刚进了府中,门房出来禀告道,“大人您回来了……听说那边厢房的病人醒了,大家都忙着伺候呢。”
“阿新醒了?”如许惊喜道,刚刚说罢转而对锦瑟玉露道,“我们先把垂耳送到那边的厢房去,方便何时了来看诊。”
接着几人便把垂耳送到了许崇新隔壁的厢房里,玉露正在给垂耳看伤势,这时候何时了拎着药箱急匆匆的从旁边的屋子过来,“那边刚刚好了一个……这边的是谁啊?”
一看床上躺着的是垂耳,如许几人表情凝重的看着他,“垂耳被关在无宗楼将近十天,我们今天去接她出来,见她神思恍惚,目光涣散……”
玉露见他来了便退开几步,何时了走到垂耳床边去,仔细给她检查了一会儿后,立刻把她的袖子捞起来,看了看她的手臂。
如许几人都看呆了,因为她们看见垂耳手上密密麻麻都是针孔,针孔的创伤处渗出的血迹甚至都没有擦掉,血丝风干了贴在垂耳的手臂上。
这样草草扫了一眼,如许眼睛红了不忍再看。
“他们用她来试针……”玉露紧咬着牙,双拳捏紧了,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何时了没有理会她们的反应,用自己的银针探了探垂耳的血液,又把脉看了看她的舌苔和双眼。
他表情阴沉的回过头看着几人,“垂耳的情况很不妙。无宗楼拿她来试针,针上什么样的试剂都有,现在伤的最重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精神。”
药物干扰人的神经,造成了深浅不等的伤害,何时了无法估量垂耳脑中的哪一部分受到了伤害,又或者是否是多处受到了伤害。
“身体上的伤好治,时间足够就能大致痊愈,但是精神上的伤害是无可限量的。”何时了补了一句,给垂耳写了一个安神静气的药方子,走到玉露身前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让她定神养气,等她醒了才能进行下一步观察。”
玉露点头,垂着头眨了眨眼,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
何时了前脚刚走,金风后脚就从外面进来了,先跟锦瑟行了礼。
目光一转,金风看见了垂耳床边的玉露,眉头紧锁道,“玉露……我听说垂耳受伤了?”
如许一把拦住金风,对着她摇了摇头。金风马上意会了,看了看床上的垂耳,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让玉露单独待一会吧,我们先去看看阿新。”锦瑟说道。
几人离开了屋子,去看隔壁的许崇新。许崇新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看到如许她们来了,警惕的向后退了退。
“阿新,没事的,她们不是坏人……你乖哦。”金风坐过去许崇新床边,许崇新立刻躲到她背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打量着如许和锦瑟。
“他这是怎么了?”如许问。
“神医说,他脑子受伤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忘了,现在的智商不过就是个三岁的小孩。”金风摸摸许崇新的头发。
“人活着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如许只能这么安慰她。
锦瑟看了一眼许崇新,转而对如许道,“这几天你五师姐的丧礼结束了,明日盟主和故之会赶来许府。”
如许点点头。
第二天中午时分,别萧带着大师姐从山庄到了许府。
大师姐坐在床边看了看许崇新,许崇新一直粘着金风。
“他失忆了。”何时了从身后扶着大师姐的肩膀,“现在还不确定是永久还是暂时这样,不过目前的状态已经算是恢复得相当好了。”
大师姐点点头,对金风道,“人活着就总有希望,你也别着急。”
金风笑了笑,“他活着比什么都好,别的我也不求。”
这边垂耳的房间里,别萧正在用内力给她疏通经脉,期间断了三次,锦瑟在旁边给他擦汗。
结束后别萧缓缓睁开眼,“她身上有好几大穴位被封住了,我虽然用内力冲开,但不过片刻又会被封住,这真是奇事。”
锦瑟皱着眉头道,“这症状倒是跟中了点封蛊的一样。”
“点封蛊?”别萧不知这是什么。
“点封蛊就是将蛊虫下在人的五官处,蛊虫会通过道口一路向上进入人的大脑,然后就不断啃食脑髓和经络进行繁衍,等下游到人的身体部分,就会把人体各处穴位封住。这时候人的意识就浑噩混沌到了极点,四肢乏力。”玉露声音冷冷的解释道。
“有些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会给点封蛊虫投食相应的毒药或者药物,蛊虫进入人体后就会释放在人体里,从而达到下蛊人的目的。”锦瑟补充道。
别萧沉吟片刻,“可有法子治?”
“治疗点封蛊的办法只有一个。”锦瑟看了看别萧,又转移目光看向玉露。
“千体吸虫……”玉露心里一凛,“可世上真的还有人养殖千体吸虫吗?”
这时候何时了跟大师姐进来了,“我好像听到了‘千体吸虫’?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怀疑垂耳是中了点封蛊,刚刚盟主把她的穴位冲开,接着又立刻闭合了。”锦瑟看着何时了。
何时了挑眉,“你们还别说,我还真就认识一个养殖千体吸虫的大夫。”
“谁?”大师姐问。
“寒清瑶。”何时了抱着臂道。
“就是当日在杨柳巷跟你一起给我和云河下套的……冯公子的妻子寒清瑶?”大师姐想了想。
何时了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么详细,叹了口气,“不是给你下套,当日她的的确确是跟李秀秀夫人约定好的……”
刚刚说完话,便见玉露锦瑟和别萧三人都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俩,仿佛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我这就命人去请她来。”何时了觉得气氛不对,便抬脚出去了。
这边寒清瑶接到了消息,知道情况紧急,交代了药铺一句便匆匆赶来了许府。
她跟着下人从外面进来,屋子里的人听到了一阵悦耳的叮当声,都转而看向门口。
寒清瑶是南部古族的后人,因为部落冲突导致族群没落消亡,她便流亡到了南成国,认识了冯公子嫁作他的妻子,跟着他来到了京都。
大家先听到了声音才看见她的人。她穿着一身青绿色的衣裳,腰间别了一串银制的腰带,垂下青玉做成的珠珠串串,在行走间发出好听的敲击声。她头上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别着一支翠芽鹅黄流苏的钗,身后的长发用一根发带系着。
一看就是个医者的模样。
她步伐轻盈走进来,朝着诸位微微一笑行了一礼后,打量了何时了身边的大师姐片刻,转而看着何时了道,“好久不见。”
声音温婉动听。
何时了笑着点点头。
接着床边的玉露站起身,寒清瑶便坐到垂耳床边去,先摸了摸她的手脚,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白玉石料子的宝盒,用小刀在垂耳的脚上切开了一个小口,打开宝盒盛了几滴血。
而后便观察宝盒里的反应,她看见白色的宝盒里渗出绿色的斑斑点点。
看来的确是中了点封蛊。寒清瑶弯起嘴角扬起笑容,不急不躁的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瓷瓶里是黑色的液体,将黑色液体倒进宝盒中,紧接着宝盒里忽然出现了一根根蠕动的虫,那些虫都围绕着宝盒里的血。
紧接着寒清瑶将这些虫倒在一块小纱布上,动作利落的拍在垂耳的脚上的伤口上。许久没有反应的垂耳忽然惊呼了一声,而后又没了声音。
大家吓了一跳,玉露心里一揪。
寒清瑶却笑道,“好反应。”
最后把纱布绑在了垂耳脚上的伤口上。
事情完成了,她起身收拾药箱,回过头对站在她身后的玉露道,“期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揭下纱布,不要让她进食,一定要等两天后我来处理。”
玉露觉得有点奇怪,就好像寒清瑶知道她是照顾垂耳的人一样。
寒清瑶没有得到她的应允,见她眼中又疑惑便笑道,“你是最关心她的人。”
屋子里只有玉露离寒清瑶最近,刚刚的整个过程,她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床上的垂耳。
玉露了然一笑,“我知道了,多谢寒大夫。”
寒清瑶笑着看了她一眼,带着药箱起身走到何时了身边,瞟了一眼大师姐,眉眼弯弯道,“人不错。”
“当然。”何时了自豪的挑挑眉。
从寒清瑶来许府到离开,期间前前后后不超过一刻时,她的行动如同风来风去,绝不做无用的功夫。屋子里除了玉露和何时了,其他人跟她都是零交流。
“什么人不错?”大师姐不知道他们刚刚说了什么。
“她说你不错。”何时了笑道,“我没少跟她提起你。”
锦瑟看了一眼床上的垂耳,“接下来的几天,千体吸虫会在她身体里不断散开,前往全身各处吞噬点封蛊虫。这个过程疼痛难当,她的伤口处会不断肿胀发青。“
“除了刚刚寒大夫交代的,大家还要记住,千万不能碰她的脚。”锦瑟说罢又看向何时了,“这位寒大夫我觉得有几分熟悉……”
“寒清瑶是南部古族的后人,南部古族是圣医温龄门下的一处分支。”何时了笑道。
锦瑟沉吟了片刻,“是圣医的后世弟子,这就难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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