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男人穿着考究的卡其色西装套,披散在耳边的头发没有打理一般,显得有些凌乱,浓厚的眼袋挂在双眼下方,苍白的脸色显得无比憔悴。
“真的要这样么,琳。”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看上去像是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觉。
“策言,你知道的,如果我不去会有什么结果。”
跟在后面的女人神色有些暗淡,她的发色与李若琳一模一样,靛蓝色的头发在肩上披散开,平淡如水的眸子里写满了无奈与不舍。
李若琳只在照片里见过这个女人,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女人总是带着和煦的微笑,只有这一点与总是冷冰冰的自己不同。
严琳琳,这个与自己长相极度相似的女人,她的母亲。
她下意识向着两人迎了过去,但缓缓走在最前面的李策言却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李若琳的存在,他只是沉默地向前走着,手上拎着一个棕色的手提包。
他的身影终于和李若琳交错,在她震惊的视线中,穿过了女儿的身体。
自己是不存在的么?李若琳讶异地望向自己的双手,这才发觉自己的身形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透明起来,像是即将从这片天地中消散而去。
她俯下身,摸向身旁花圃中的紫藤。
同样的,没有任何触感传来,她的手就这么穿过了紫藤花瓣。
不是现实?
作为常年和领域以及幻境打交道的干员,她在最初的惊异后,很快便平稳了心神,面前的这一切一定不是真实的,自己的父母已经失踪了多年,怎么可能突然在曾经的宅邸出现呢。
“我走之后,代替我照顾好小琳,和这些花。”
女人跟在李策言的身后,在鹅卵石小路的中间停住了脚步,她侧过身来望着身旁的花圃,淡淡地笑了起来。
就跟照片中一样,这个女人笑起来的模样就像是能够融化万年的坚冰,一道微风顺着院墙吹进来,卷起了严琳林素白的连衣裙。
风中的女人恬静美好,李策言看得竟有些痴了,他顺着严琳琳的目光望向那片花圃,眼中泛起细碎的情感波动。
“放心吧,虽然我不是那种精细的人,但拼了这条命,也会保护小琳周全,等你回来时,这里的一切都会照常盛开。”
他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英俊脸上的伤感神色被强行驱散了一分。
“再说了,不还有李婶么,我做不来的让李婶做就好啦!”
“哼,你这懒散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严琳琳嗔怪道,她撅起嘴,嘴角扬起一个轻柔的弧度。
“父亲留下的东西,你也不要都荒废了,我这一走,可就没人帮你管理啦。”
“我知道啦。”
李策言将手中的皮包递给女人,做了一个标志性的鬼脸。
“琳。”
在女人伸手接过皮包的瞬间,他的神色猛地变了,一丝连李若琳都从未见过的狠厉在他的眼角眉梢蔓延开。
“我不管是为了组织,还是为了人类,这些我一点都不担心,我只知道,我的妻子要平安归来,就算任务失败,我也不在乎,就算这世上会有无数的人因此而死,她也不能有事。”
“你啊。”
严琳林伸出左手,轻轻地抚着李策言的脸,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坚决的神色,眼中涌动的炽烈情感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和小琳一起,乖乖等我回来。”
她缓缓松开手,抬头望向二楼的窗口。
李婶站在洞开的窗前,缓缓点了点头,她怀中的孩子正在酣睡着,嘴里含着自己小小的手指,脸上挂着婴儿特有的满足笑容。
看到这一切的严琳琳咬了咬牙,猛地转过身去,娇小的肩头缓缓颤抖着,她不敢再多看哪怕一秒,她怕心中的一切会随着自己的目光而动摇。
随着她情感的波动,周遭温度像是在瞬间极速下降,连笼罩四周的白雾都像是在这突然弥漫出的低温中凝结,李若琳的视线也随着这陡生的异变暗沉下去,她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面前的一切随着极致的低温而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在空气中逐渐碎裂成无数小块。
她挣扎着抬起手,向面前越发模糊的男女二人伸去,缓缓消散的画面中,她能看到自己的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下去,缓缓消逝不见。
在眼前的一切回归黑暗之前,她能感觉到属于女人心中的绝望正伴随着下降的温度极速蔓延开来。
这是,属于他的回忆吧。
不知何时,她的眼角竟然溢出了一丝冰凉的泪滴,然而现在,她连伸出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若琳!李若琳!”
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似有似无的意识中,熟悉的声音传来,她皱了皱眉,缓缓睁开双眼。
随着黑暗的逐渐消散,一股极为庞大的信息流猛地冲上脑海,她感觉好像是有人打碎了一瓶风油精然后淋在自己头上一般。
一个男人的轮廓在面前缓缓放大,她能感觉到自己正靠在这人的腿上,模糊的人影在刚睁开的眼中看的并不真切。
她的第一反应是抽出腰间的万华,瞬间扭身弹了起来,闪着寒芒的剑刃架在了面前这人的脖子上。
随着视线逐渐清晰,那张满头大汗带着惊恐万分表情的脸出现在眼前,乱糟糟的短发下他的眉毛和鼻头几乎拧在了一起,面对着她突然间的本能反应高举起双手。
“别下手!别下手!我是好人!”
万华的锋刃离自己的脖子不过数公分远,安以然急忙摆出一副投降的姿势,生怕李若琳一个失手自己的脑袋就要分家。
“你,怎么会在这?”
看着面前安以然的脸,她楞了一下,环顾着四周。
周围的景物很是熟悉,这里分明是离符文深坑不远处的山坡,只是之前还好端端的土地上,多出了无数焦黑的痕迹,连身后的松树林都倒塌了一大片,像是经历过一次激烈的战斗。
安以然的身后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女孩,她抱着双臂,披着一身看上去很古怪的金属质感铠甲,粉色的双马尾垂在身后,在风中晃晃悠悠。
她瞪着一双碧绿的眼睛盯着李若琳,显然也是因为她猛然间的行为有些懵。
“发生了什么?”
她缓缓收回横劈出去的手,将万华重新收回腰间。
“你别吓我啊!这要是真一剑下去谁顶得住啊!”
安以然被吓得有些破音了,他没想到这丫头会警惕到这个份上。
“要是我真的那么鲁莽,你早就身首异处了。”
李若琳微微偏过头,冰冷的语气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意味,虽然嘴上仍是不留情,但眼前的状况她还是能够猜到一些。
“哎,算了算了,反正你们这些人啊,就不晓得对我稍微温柔些。”
安以然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我们为了找到你,可是花了好一会啊。”
“果然是这样么。”
她沉吟道,刚才的一切果然是属于父亲的梦境,应该是那个号角蕴藏的神秘能力将她拖到了那个奇异的空间中。
在空间里万华徒梦的能力全部都失灵,自己失去了突破那道空间的能力,能够从那头走出来应该是面前这个男孩的功劳。
“你是谁。”
她抬起头,朝着苍的方向望去,她对眼前的女孩完全没有印象,但从她小小的身体里倒是也没有感觉到丝毫敌意。
“真是个傲慢的小丫头。”
苍将身体挺直了一些,像是要让自己显得高大点。
“没办法,重新自我介绍一遍,我叫苍,摆渡者的一线记者。”
“摆渡者?就是你说的那个可疑的杂志社么,怎么又跟他们混到一起了。”
她按了按太阳穴,从刚才涌入的信息中她能够感觉到庞大的能量,这种能量虽不算爆裂,但还是在她的神经中枢间不断分裂着,让她感觉十分不适应。
“不要紧的,你感觉到的应该是胖子的边缘代码能力,它会将你被困期间不了解的情报慢慢同化进你的脑海,没有恶意也没有副作用。”苍有些不情愿地解释道。
“你还真是小气,人家刚醒来都不了解情况,至于么。”安以然看着一脸变扭的苍,有些好笑地数落道。
还说自己是二十多岁的成熟女性呢,一点也看不出来嘛。
“好啦好啦,我不计较就是啦,我说小丫头,这会你可别轻易使用能力啊,两股不同的能量交织在一起会出什么岔子我可不敢保证。”
“苍这幅模样,是能力的后遗症啦,其实她本身的年龄比我们要大上不少,算是个前辈。”看着被苍称作小丫头时眉头微微凝结的李若琳,安以然赶忙赔笑着解释道,在这个关头好歹双方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若是产生些嫌隙可不大好。
“罢了,大概的情况我都有所了解了。”李若琳的表情略微舒缓了一些,她望了望周围满是疮痍的土地,以及躺在不远处生死不明的两个黑衣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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