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死死地攥成拳头,手指上坚硬的水晶甲片抠进手心里,疼得钻心,她流着眼泪恨恨地说:“凭什么是我道歉……”
泪水在她洁白的脸上恣意流淌,威廉看着眼前的白馨蕊,不禁有些心疼,但是,一想起刚才她不问青红皂白对羽悠大打出手,心中又实在气愤难消。
威廉不再爱我了吗?白馨蕊问自己。
不,不可能,他只是被愤怒冲坏了脑子,只要他清醒过来,马上会意识到究竟对我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你现在马上跟我解释还来得及。”白馨蕊擦了把眼泪,放缓了语气,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威廉觉得白馨蕊简直不可理喻,义正言辞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们结束了。”
说完,拉着羽悠的手走出了人群。
“你回来!”白馨蕊歇斯底里地大叫,但是,威廉走得义无反顾,连头也没回一下。
她感到一阵绝望,像卸了气的皮球瘫倒在草地上
威廉将羽悠拉到湖岸另一头的船坞码头,试图扳过羽悠的肩膀,看看她脸上伤得是否严重,羽悠却始终背转身对着威廉,执拗地不回过头来。
“抱歉,实在对不起……”威廉一时不知所措,一边道歉,一边叹着气。
羽悠生动的侧颜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嘴角紧抿着,眼睛失神地看着船坞中的一艘艘小船,像座冰冷的雕像。
白馨蕊像得了重病一样步履艰难地朝学校外面走,在春燕呢喃的温暖午后,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栗着,心在滴血,她感到自己就快被孤独和伤心淹没了,这个校园她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不知为什么,她很想见黄雅倩,尽管上周末她们大吵一场,然后不欢而散,此刻,她却想要在第一时间见到她,或许全世界只有她才是自己的同盟。
傍晚,当她独自一个人罗德岛的家中时,云姨惊讶地张大了嘴。
“我妈在哪里?”白馨蕊的声音里面仿佛结着细碎的冰碴儿,就连她自己听了都吓了一跳。
“嗯……太太……太太说她出去应酬……”
白馨蕊绕过宽大的玄关,在金碧辉煌的客厅中坐下,所有灯都开着,她仍感到孤独和黑暗,那是从她内心里生发出来的一种感觉。
威廉说:我们完了。他显然已经不爱我了。
千辛万苦得到了他,而他呢,也曾指天誓日,也曾温柔缱绻,怎么说放手就放手了呢?
我要让他知道,他错了,让他为今天做作的一切后悔终生!
想到此处,白馨蕊感到心里一阵绞痛,她想起美狄亚为了报复伊阿宋杀掉了他们的两个孩子,起初,她不明白一个母亲怎么能如此狠心,现在她明白了,心太痛了,哪怕毁掉这个世界都不足以减轻丝毫痛苦,此刻,她就是这种感觉。
大约在晚上十点左右,黄雅倩才带着微醺的酒气走进家门,当她看到灯火通明的客厅里,满面泪痕的白馨蕊,不禁大惊失色。
白馨蕊见到黄雅倩,终于呜呜地哭出了声。
黄雅倩簇起眉峰,派对上的红酒令她神思一片混沌,诸多的可能性一下子涌进她的脑海,凭着直觉,她迅速从中锁定了原因。
没等白馨蕊开口,黄雅倩先不淡定了,她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咬牙切齿地问:“怎么?他伤了你的心?”
白馨蕊点点头。
“这个混蛋!”黄雅倩的手刷地一挥,将一只金色羊皮的香奈儿小手包甩了出去,正砸在一只巨大水晶花瓶上,她一口气没喘上来,按住胸口跌坐在沙发里。
花瓶应声从高高的雕花角几上落下来,摔成无数碎片,水洒了一地,在大理石地面上迅速漫开,一大束白茶花失去了束缚,了无生气地散落满地。
“我说过,男人这个物种本身就是薄情寡义,喜新厌旧的代名词!你倒好,居然对一个穷小子圣母心泛滥!”黄雅倩声音很高,带着浓浓的酒意。
白馨蕊往宽大的沙发里缩了缩身体,她知道在这种时候,黄雅倩一定是要把心头的火气宣泄出来。
果然,黄雅倩伸出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着白馨蕊的脸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没出息的死丫头,威廉那一点配得上你?你倒好,非要自贬身价倒贴上去,这不是犯贱又是什么?好啊,如今,便宜都让这小子占尽了,说蹬就蹬,反倒让你成了全学校的笑柄!这会儿知道回家找我哭诉啦?当初带着那个穷小子满世界疯跑的劲头都去哪儿了?你怎么不去抽那个小子两巴掌?真是把咱们家的脸都丢光了!”
这话从她亲妈的口中说出来,听得白馨蕊脑袋一阵一阵发懵,她已经痛不欲生了,回到家不但没有得到丝毫安慰,反倒又被劈头盖脸的骂一顿。
她心里非常苦楚,却又不敢说话。在黄雅倩火头上说话是最不明智的,甚至她随便做出的任何一个细小反应,都会再次成为她借题发挥的理由。
只听黄雅倩仍在声嘶力竭地大叫着:“……我们白家随便跺一跺脚,整个上海滩也要颤一颤。现在倒好,随随便便一个拆白党都想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这件事没完!如果就这么忍下这口气,也显得我们太好欺负了!以后在美国还怎么混!”
黄雅倩的话已经没有了清醒时的逻辑,白馨蕊能感觉出她的亢奋。
她忽然感到不对劲儿,原本烧得发热的神经,如同浇上了一盆冰水,她看着黄雅倩可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想怎样?”
“止损是远远不够的,一定要以牙还牙,让他得到他应得的惩罚!”黄雅倩脸上出现了一抹诡异的笑,那是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的笑。
“他会不会……离开学校?”白馨蕊从心底里升起一丝恐惧,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上次她们争吵的原因。
没想到,黄雅倩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用拇指轻轻抚了一把她的小脸蛋,将即一滴未曾干涸也未及迪落的泪珠干脆利落地抹掉,语声泠泠地说:“什么都不用说了,今晚你特意回来找我,就说明你已经下定了决心!好!那就一切听我的!你了解,我最不喜欢拖泥带水。”
软软的沙发仿佛是虎狼的怀抱,令白馨蕊完全没有了安全感,她如坐针毡,牙齿和下唇在下意识地发颤,声如蚊蚋地问:“你会把他怎样?”
起初还依在沙发靠背中黄雅倩,忽然略带醉意地转头看了白馨蕊一眼,然后,凄厉地笑了。
笑声停处,她玉手一挥指着这幢热那亚都灵风格的古老华宅,白馨蕊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手指扫过教堂式的大玻璃花窗,天花板和墙上装饰的那些24K金的叶子,以及四壁悬挂的堪比博物馆馆藏的名贵油画……
只听黄雅倩干涩的喉咙发出暗哑而阴鸷的声音:“这世上绝色佳人何止十万百万,我凭什么坐拥豪宅?凭什么让你爸这样的男人对我俯首帖耳?你要记住我的话,女人如果不恨一点儿,就会输得一无所有!”
***
在一片吵闹声中,白馨蕊的目光不耐烦地飘向窗外。
春天一到,约翰逊博士就总喜欢开着窗上课,此刻,她似乎能闻到校园里各种花的香气。
不知为何,从今天一大早到现在,她一直被某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包围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一个教学楼走到另一个教学楼的。
即便最后一节是她最喜欢的天文学课, 白馨蕊仍无法像往常那样,集中精神参与到课堂讨论当中去。
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中的花香,她感觉心绪稍微平静了一些。
不知为何,她想起艾米常用湖边白橡树下开放的凤仙花做指甲油,还说,如果能去小农场采撷一些路易十四紫玫瑰送到希尔夫人的实验室去,她会提炼出来比保加利亚玫瑰更醇香的精油。
白馨蕊很羡慕艾米知道各种花的名字,要知道,那些名字拼读起来可真是够麻烦的。
据说,她曾经亲自数过,到了春天,校园里至少有五十多种花,还答应带她去体育馆后面的小树林采一些粉色的风信子,紫色的郁金香、鹅黄的黄水仙,还有延龄草、金光菊、蔷薇花、月见草……这些花风干了做干花最漂亮,看腻了还能放在枕头里枕着。
“请安静,孩子们,是的,我拿不出理由来反对你们说法,这个被你们津津乐道的物种从地球上灭绝了……或许和我们今天要研究的这种看不见的物质有着某种间接关联。不过,我们这节并不是生物课,或者物理课呀……”
老约翰逊博士声音高得几乎在嚷,还不时无奈地用铅笔杆轻轻敲击着桌子,试图能让教室里趋向白热化的争论有所平息,然而,看起来,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不,约翰逊博士,我相信您肯定知道,恐龙是冷血动物,身上没有毛孔和保暖器官,6500年前,地球气候变化,气温大幅度下降,才导致恐龙无法生存的。”艾伦寸步不让地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