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寒窗苦读,只是为了迈入这座通往财富和权利巅峰的象牙塔,然而,一切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收回,说没就没了?威廉嘴唇发抖欲哭无泪。
“还有……”怀特先生欲言又止。
威廉苦笑出声,脸上身上却都是麻木的,还有?事态还能坏到什么地步?
“黄女士胁迫学校将你的名字从毕业生名单中删除了。”
怀特先生终于不再挠头皮,也不再挖鼻孔,或许,他终于意识到,在当事人处境危如累卵之时,一个律师应该用怎样的举止来和对方讨论存亡绝续的问题。
威廉绝望地闭上眼睛,眼泪又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曾几何时时,他不止一次地徜徉在通往“哈利波特大厅”的长走廊中,仰望着那一个个历届校友名字,他们中有国务卿、总统、CEO、著名作家、教授、诺贝尔奖获得者……
他在心里默默祈愿,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名字也会永远镌刻在这面墙上,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个,并且藉由自己的辉煌延续A校的成就。
他也期盼着,若干年后的某月某日,一个满脸稚气的学生指着自己的名字说:“看啊,威廉·格林,就是那个家喻户晓的政治家,诺贝尔奖获得者,他是我们的校友!”
然而,如今一切都成了水中泡影。
梆——地一声巨响,威廉的头重重撞在桌子的铁皮包角上,胖律师斯斯地倒吸一了冷口气,抬眼看到鲜血顺着威廉的额角汩汩流淌下来,他惊得发出凄厉怪叫。
血瞬间糊满了威廉英俊的面庞,他仿佛并不觉得疼,脸上犹自挂着讥诮笑意,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此刻最疼的是他的心,他觉得自己的心正在被绞肉机切割绞碎,血肉模糊。
头痛欲裂,流血如注,身体上的疼痛不能缓解心里的痛楚,然而,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意识……
***
“丢人现眼!”
啪——地一声巨响从关着的房门里传出来,提着淡蓝色长纱裙刚刚走到书房门口的白馨蕊不由得浑身激灵了一下,她吓得动弹不得,手里的银色长笛差点掉到地板上。
白馨蕊在A校的一对一长笛老师,那个奥地利的音乐家刚刚给她联系了一个演出机会。两周后,她将作为意大利那不勒斯皇家爱乐乐团访华演出的助演嘉宾,在上海大剧院参加一场音乐会。
白馨蕊还是第一次和这么有名的国际乐团同台,又是在自己从小生长居住的城市上千人的剧场,她心里不免忐忑。本想让爸爸看看,自己穿这套Miu Miu新款长纱裙参加演出是不是好看,然而,屋里的奇怪动静却令她望而却步。
不知道爸爸又在和哪位倒霉的下属生气,识趣的她还是决定先走为妙。
“丢人现眼都丢到美国去了!啊?”
爸爸的话令她停下了迈向楼梯口的脚步。
接下来,听到的居然是黄雅倩的声音:“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不是说她,我是在说你!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懂什么?”白嘉伟的声音依然高亢。
“小点儿声,一会儿孩子睡醒午觉,会听见的……”黄雅倩娇声嗔怪着。
白馨蕊知道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并不像外界报道的那样琴瑟和鸣,然而,从她记事儿起一直到现在,也从来不曾听爸爸对妈妈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你还知道她是个孩子?那你不好好在美国陪着她?我给你们办好了移民手续,你都不老老实实在美国做移民监,三天两头往国内跑,你要干什么我还不清楚吗?现在怎么样?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居然还有脸起诉?这不是闹得满城风雨,这是可着全世界闹,生怕别人不知道!”厚重的橡木雕花门没能挡住爸爸的咆哮声。
爸爸并没有因为妈妈的提醒而压低音量,隔着门,白馨蕊都能感到浓浓的杀气,里面的战况可想而知了。
她偏头警惕地看了看一楼大厅,此刻,大厅里看不见一个佣人的身影。
“现在咱们家小蕊和那个威廉的问题必须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那个男孩子就是拆白党,他不会看着小蕊这么个煮熟了的鸭子飞走!小蕊也是鬼迷心窍,不把威廉弄进监狱,她是不会死心的。”黄雅倩试图给老公分析一下其中的利弊关系。
白馨蕊在外面磨着后槽牙运气,为了这件事,她已经和黄雅倩吵过不止一次,她让她撤诉,用各种手段威胁她都没用,最后只能求她,但仍然无济于事。
她暗自希望爸爸能好好管教一下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现在她已经钻进了牛角尖,一切挡在她计划实施道路上的人和事,她都要想办法除之而后快,而白馨蕊作为她的女儿,只是实现她更大野心的重要筹码。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继续听里面的对话。
“小蕊怎么会上那个男孩子的当?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要是天天守着她,她能被坏孩子带跑吗?”在爸爸眼里,白馨蕊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公主,单纯可爱不谙世事,他气势汹汹地声讨着黄雅倩。
跑偏了,老爸,说正事啊,教训一下黄雅倩,别让她在美国兴风作浪,那太丢人啦!白馨蕊心里念叨着,她将自己近贴在红橡木雕花大门上,希望通过意念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爸爸。
“我三天两头回国做什么你当然知道!女儿让我操碎了心,老公更是不让我省心!如果你不和那个狐狸精瞎混,我放着美国那么好的空气,那么好的景色不享受,为什么要坐上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在中国美国之间来回跑?”
黄雅倩显然也有些生气了,她长裙迤逦地走到大班台前,盯视老公片刻,猝不及防地拿起桌面上的几张《波士顿邮报》,熟练地翻到社会新闻版面,“啪”地一声摔到白嘉伟面前,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利了。
“这几张报纸该不会也是那个不要脸的小*千方百计搜罗来给你的吧?她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报纸上英文的通栏标题赫然在目:“著名私立预科学校未成年少女强奸案已在利奇菲尔德县法院立案。”
“够了!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子晴,她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心地善良,冰清玉洁。”白嘉伟从皮转椅中騰地一下站起来,愤怒地反驳着。
一听老公在自己面前公然维护小三,黄雅倩气得七窍生烟,以前,对于这种事,白嘉伟在家里还是遮遮掩掩的,如今,连一块遮羞布都不想要了。
黄雅倩抚了一下发髻后面玉兰形制的羊脂玉发簪,从鼻孔中轻蔑地哼了一声,却并没有马上说话。
她走到长窗前,“刷”地一下拉开厚重的松花绿色绣金线丝绒窗帘,阳光从宽大的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她索性扭开落地窗的黄铜把手,将整扇玻璃窗朝露台推开。被红橡木书架围了一圈,显得格外沉闷的书房,一下子阳光普照。
忽然,她转过身,一步步走近白嘉伟,美丽的眸子中燃起充满妒意的蓝色火焰,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好个心地善良冰清玉洁的好女孩,心地善良就是暗地里使绊子对付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冰清玉洁就是不要脸地介入别人的家庭充当小三?”
此时,门外的白馨蕊急得直跺脚,刚才不是还在说自己的事情吗?爸爸怎么不接着说啦?看来自己的传心术还是练得不到家。
书房里的谈话主题已经从孩子教育问题切换到另一个看似更严重的家庭问题上了,而且两人交流的方式,从爸爸单方面朝妈妈开火,变成了两人的互撕,看来他们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上她的事情了。
揣测着屋里的人该出来了,白馨蕊轻盈闪身,躲到隔壁另一间开着门的屋子中,等了半天,却不见门扉开启的动静。
书房内的情形和白馨蕊的预期还是有差距的。
既然这么难得将窗户纸捅破了,黄雅倩就没打算草草收兵。
她垂眸斜睨着皮转椅里戴着眼睛,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口气诚恳地轻声道: “嘉伟,咱们俩过了十五、六年,好也罢坏也罢,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离婚’这两个字,今天既然提起来了,说明你心里也不是没这么想过……”
“不是,雅倩,是我一时糊涂了。你别往心里去。”白嘉伟用干涩的笑声掩饰着尴尬的神情。
白馨蕊一听他们的谈话又继续了,从隔壁房间转出来,继续听壁脚。
经过了刚才的急风骤雨,黄雅倩的情绪似乎也稳定了一些,她又恢复往日高贵端庄仪态万方的模样,对白嘉伟一本正经道:“说实话,我这辈子那么爱你,当然不愿意看你不开心。我不是没想过成全你和那个女人,我问过律师,按照离婚标的,我们的离婚诉讼,光是委托代理费这一项,半买半送折扣之后的友情价是一亿五千万。律师说,这桩案子比两个跨国企业购并案还要复杂。你作为过错方肯定会面临大失血,拆分资产后我应得的那部分,和你需要付给我和小蕊的抚养费,七七八八算起来至少要有二百二十个亿!当然,你和我都是公众人物,如果把这件事的负面影响所带来的无形资产损失也考虑进来,就根本无法计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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