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用完膳就匆匆往顾府而来,竟又得知这女人晚上宿在他的房里!嘉宁怒道:“胡说八道!信阳君从不近女色,怎么会让你留宿房内!”
“这你就得去问他本人咯。我也不知道呀,为什么不近女色的信阳君会对我感兴趣?也许是觉得我与众不同,于是一改冰清玉洁,愿意与我合流同污。”李承欢满脸都是无辜。
“你闭嘴!!!”嘉宁一脚踹开碍事的侍女,骂道:“信阳君堂堂正正,你休想毁他清白!”
李承欢愕然:“有没搞错?我一个女孩子,要毁也是毁我的清白好吧?!”
嘉宁忍无可忍,伸手要来抓她。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庄重的礼乐。
家仆们侧耳静听一瞬,立即朝前堂快步奔去:“这是惩戒之乐!”
顾家对后代虽然管教严格,却并不提倡打骂。每有小辈违犯家族规矩,便罚跪东堂半日,且以庄重礼乐伴之。这惩罚看上去不怎么样,其实却是人人闻之色变——礼乐一起,整条街坊都听得到。试问谁愿意让自己恶名远扬?
李承欢和嘉宁顾不上方才的恩怨,对视一眼,立即跟了上去。
东堂外面,早就跪了一地的小辈。
李承欢赶到之时,顾东篱和宋羽昔跪在最外面的位置,小家伙正扁着嘴巴和嫂子撒娇。一扭头看见李承欢,瞬间如同看到了救星,抱着她大腿低呼道:“仙子姐姐!我们所有人都被罚了!姐姐快去跟爷爷求求情吧。”
李承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让你们都跪在这里?”
顾东篱道:“宜阳公主回来了!要我们当场写文章,写不出来的就以家规惩戒!”
”写文章?”李承欢挑眉,“这不是你们顾家最擅长的嘛。”
宋羽昔低声道:“她要五千字。”
“……”
这宜阳公主回婆家是来找茬的吧?是吧?当庭拟作五千字,别说写不出来,就是能写出来,那手也早就残废了。李承欢无语望天,你们自求多福吧,这个忙她还真帮不了。
堂前石阶上,跪着的小辈越来越多,大多数低垂着头老老实实地领受惩罚。李承欢扫了一眼,不见顾兰亭的影子。暗道:“这顾兰亭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神童转世啊,这都难不倒他?”
堂内突然一声怒斥,紧接着一个人影从门内摔了出来。
由于摔得太急,他的身子在门口石柱上撞了一下,然后脚底一滑,四仰八叉跌在众人面前。这姿势十分的不雅,他满脸狼狈的抬起头,如同一只败家之犬。正是成天不学无术的顾竹轩。
旁边小厮连忙把他扶正跪好,顾竹轩一把甩开左右,低骂道:“老子用不着你们管!不就是做文章吗,有翰林院老师亲自培养,当然高人一等了!”
不用说,他这话是在讽刺顾兰亭。李承欢很是同情地想:让顾竹轩这个浪荡子来和顾兰亭比试文章,实在是欺人太甚了点……算了算了,这种家族内部热闹不管我的事,我还是回去用个早饭补个觉来得实在。
她打了个呵欠,转身就往回走。
然而腿刚刚一抬,身后陡然响起太监尖细的嗓音:“公主有令,传李承欢——”
李承欢脚步僵硬地一顿,缓缓地回头,满脸堆着笑朝那太监道:“这位公公,您是不是误会了……卑职并非顾家之人,不需要参加这种家族考试……吧?”
那太监哼了一声:“公主叫你进去你便进去,废话那么多干嘛?!”
李承欢叫苦不迭,门外一个嘉宁公主,门内一个宜阳公主,一个赛一个强势霸道,这顾家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呐!她快步迈上台阶,“吱呀——”仿佛期待已久,大门被完全推开,两个宫女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道:“请吧。”
李承欢稳步入内,宫女立即把门合上。堂内光线顿时暗下来。
“这看上去像是要关门打狗啊……”李承欢内心再次编排了一千遍,随着宫女的指引在右侧最末的位置坐了。有顾府的侍女上来奉上茶果点心,李承欢趁着这功夫,偷瞄了一眼左侧位置上的宜阳。
这宜阳公主今年二十三岁,是皇帝第二个孩子。上扬的眉,细长的眼,虽然脸上神色平淡,眼角却是藏不住的威严。婚前喜爱结交大臣,对朝政颇有一番自己的见解,皇帝对其很是信任和欣赏,很多时候甚至会让她出入翰林院,与老学士们一同参与政务分析。
这样一个迷恋权力的女人,她对朝堂摸得越清楚,臣子们就越避之不及。暗地里烧香拜佛对天作法,祈祷她嫁给自己的政敌。
是以当时她挑中年轻的探花郎顾梅台,很多人都松了口气,背过身又忍不住暗骂皇帝老谋深算,一桩亲事就这么简单的把顾家的从文之路堵死了。
宜阳公主婚后依然住在公主府,除了每月十五来顾家例行公事——代替皇帝检查顾家小辈的学业。此时东堂大厅内,除了两任太师和公主夫妇,小辈中只剩下顾兰亭还在位置上。
他正襟危坐于书案前正在写字。落笔沉着,字迹凝重,神色亦是十分专注,听到李承欢进来的声音也并未抬头。仿佛真的要当庭拟作五千字的长篇才肯罢休。
堂上主位坐着的仍是顾老爷子。老太师见惯了大风大浪,与宜阳谈笑自如,全然不把门外跪着受罚的小辈当回事。而他旁边的顾成章则面色凝重,盯着对面的顾兰亭一言不发。
而整个堂内最特别的当属李承欢,从侍女端上茶果点心开始,她便坦然地开始吃了起来。宜阳身边的宫女见状翻了个白眼,她极其大方地端上青玉小碟,笑眯眯地道:“这位姐姐一大早就瞪眼看人,是不是没吃饱心情不好?要来一个?”
宫女翻了一个更大的白眼,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李承欢也不在乎,摇头笑笑,继续夹了一只绿豆糕塞入嘴里。你也是当差的,我也是当差的,咱都是给皇帝办事的,何必这么分个三六九等看不起人呢!
宜阳抬眸的瞬间,正巧看见李承欢脸上的表情。李承欢这时正将第三只绿豆糕夹起,宜阳一字一顿道:“李承欢。”
“卑职在。”
李承欢放下筷子,宜阳却不说话了,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连带茶叶沫子都在齿间磨碎了。
她缓缓放下茶盏,道:“听说你是信阳君的相好?那你能写千字文章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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