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暮渐暖

    
    喜欢你，是透过喧哗的人群，我可以准确地闻到你的味道，听出你的声音，看到你的背影。 ​​​
    ——夏宇扬
    “什么秘密？” 陆子豪有些疑惑。
    “就是……我今天看电视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中年人，长得和你有些相像……” 谢筱暖犹犹豫豫地如实回答道。
    突然间，陆子豪脸上的笑容一僵，原来悠闲地敲打着桌面的手指也不由得缩了缩。
    “什么中年人？” 陆子豪已然猜到了她口中的人是谁，但还是心存了一份侥幸。
    “就是陆国峰市长啊，今天晚上的新闻里有他，而且他也姓陆，你们该不会是……” 谢筱暖没敢再往下说。
    “嗯，你想得没错，他就是我爸。” 陆子豪幽幽地叹息了一声，终是道出了真相。
    谢筱暖虽然差不多猜到了，可如今听他说出亲口这句话，仍旧觉得震惊和难以置信，心里良久不能平静。
    “谢筱暖……” 陆子豪轻声地询问道，“你会不会因为我是市长的儿子，就对我避而远之呢？”
    谢筱暖听到这句，不由得渐渐笑出声。
    陆子豪有一瞬间的惊诧，也不好去追问她，只得屏住呼吸，静静等待她的回复。
    “当然……不会疏远了，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 谢筱暖咯咯直笑，眉眼中尽是温柔与坚定。
    “陆子豪，你还怪我嫌你小气呢，我看你才是真的心眼小，我当然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和你绝交啦，就怕你嫌弃我们是小门小户的人呢……”
    说到这里，谢筱暖还佯装出了可怜兮兮的语气。
    陆子豪捏着手机的手一紧，急忙开口解释道，“怎么会呢，我从来不是那种人，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实话告诉你，我爷爷那一辈曾经也是普通的农民，也是运气使然，我爸能做上官……”
    “嗯，其实你不用解释的，我都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和你做朋友，我刚刚是在逗你的，哈哈，我会替你保密的……” 谢筱暖噗嗤一下笑出声。
    “那就好，谢筱暖，谢谢你。” 陆子豪这才略微地松了一口气，眉心骤然舒展开来。
    接着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谢筱暖忽然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叫他，她急忙说道，“你先去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陆子豪点点头，“好的，明天见。”
    挂完电话，谢筱暖的心里觉得舒畅了许多，刚开始她还担心陆子豪会不会因为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而和自己大发一场火。
    结果他并没有，反而如实地把真相说了出来。
    她果然没有交错陆子豪这个朋友。
    成绩优秀，待人友善，谈吐随和，都透露着他不一般的身世，这些如果没有良好的家教，是绝对假装不出来的。
    谢筱暖的嘴角噙满了笑，她想得没错，他们班果然是个藏龙卧虎的风水宝地。
    客厅里一阵一阵的冷，谢筱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窝在沙发上，紧紧地抱住一个大靠枕，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
    谢筱暖闭上双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还是小时候的稚气模样，戴着一顶公主帽，穿着花裙子，蹦蹦跳跳穿梭在广袤无垠的田野里。
    她似乎看到了爷爷奶奶坐在一棵大槐树下乘凉，她笑得欢畅，正想和他们打招呼，却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龙卷风，生生地把他们全都刮走了。
    她的眼底瞬间流泻出了惊恐的神色，她想大声呼喊爷爷奶奶，可即将说出口的话却梗在了咽喉，她完完全全不能呼吸。
    隐隐约约中，她听到了背后有人在焦急地叫她的名字，她转回身子，看到的却是一片汪洋大海。
    她怔怔地后退一步，前方是龙卷风，后方是惊涛骇浪，眼看着风浪把她夹杂在其中，她越来越难以呼吸……
    她的眼前突然黑了一片，心脏也跟着不再跳动，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她觉得自己可能就快要死了。
    “筱暖，筱暖，你怎么了……”
    “筱暖，快醒醒！”
    “筱暖！”
    谢筱暖猛然间觉得自己嘴唇上方传来剧烈的疼痛感，她骤然惊醒，终于感受到了充足空气，她急忙紧揪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呼吸。
    “筱暖，你没事吧？” 谢妈妈满脸焦急地望着她，眼睛里还闪烁着泪花。
    原来是梦。
    还好不是真的。
    谢筱暖看到是老妈，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刚刚紧绷的情绪逐渐地松懈下来，心下稍稍地放松，努力对她挤出了一抹微笑。
    “妈，我没事，只不过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你可吓死妈妈了。” 谢妈妈点点头，抹了抹流出眼眶的眼泪，对她叙述着刚刚的情形。
    “刚刚我在厨房给你热牛奶，突然就听到有很大的动静，还以为你出事了，我赶紧跑出来，发现你的头被抱枕压着，水杯碎了一地。”
    “妈……” 谢筱暖歉疚地垂下头，“我不是故意打翻水杯的。”
    “傻丫头！妈妈是在乎那一个水杯吗？你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呢？” 谢妈妈哑然失笑，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
    谢筱暖眼珠子转了转，连忙乖巧趴在谢妈妈的肩膀上，“我知道你最疼我了，妈，有你真好。”
    “知道就好。” 谢妈妈轻声笑了笑，又紧紧地皱起眉头，“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你究竟是怎么睡的？能被抱枕压得做噩梦……”
    谢筱暖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对了，刚刚我觉得客厅突然特别冷，我也懒得回房间再找毯子，就抱着抱枕睡着了……”
    “傻孩子，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家里有些冷呢。” 谢妈妈抱紧了双臂，站起身去玄关处看了一眼温度计。
    “我的天，怪不得这么冷，现在室内温度只有十五度。” 谢妈妈惊呼一声，还左右摇了摇温度计，确定自己真的没看错。
    “不会吧！妈，是不是暖气又坏了！” 谢筱暖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物业也真是的，我们家的暖气都坏了好多次了，怎么还是修不好！”
    “没办法了，每年物业修好，都是你爸做后续工作的，不过现在这个点，你爸也应该快回来了。” 谢妈妈无奈地回答道。
    “只能等等了。” 谢筱暖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托腮做无语状，不经意地打了一个喷嚏。
    谢妈妈不忍心女儿受冷，生怕她又肚子疼，连忙回卧室抱出来一块厚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谢筱暖这才感受到了一点点暖意，于是拉着谢妈妈一起窝在沙发上。
    “妈……” 谢筱暖紧紧抱着谢妈妈的胳膊，“我刚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呢……”
    “什么梦？和妈妈说说，把梦说破了就不害怕了。” 谢妈妈替她往上盖了盖毯子，温声说道。
    谢筱暖只觉得自己的体温在一点点回升，她惬意地闭上了双眼，似梦呓般开口道，“我梦到了爷爷奶奶……”
    谢妈妈整个人都僵住了，猛然间张大了眼睛。
    谢筱暖自顾自地往下说着梦里的情形，却不曾发觉一旁的谢妈妈那张惊恐到极致，甚至有些扭曲的脸。
    “别再说了！” 谢妈妈几乎是歇斯底里地低吼出声。
    谢筱暖被硬生生地吓了一跳，她不禁转过头，刚想抱怨老妈一句，却看到了老妈有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妈，你怎么突然哭了呢……”
    谢筱暖急忙替她擦擦眼泪，神色担忧地问道，“是不是我的噩梦吓到你了，我以后再也不讲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筱暖，是妈妈对不起你啊……” 谢妈妈忽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出来。
    谢筱暖看到她撕心裂肺伤心欲绝的模样，不由得心疼地抱紧了她，“妈，我们是一家人，别说什么对不起……”
    “不……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你的爷爷奶奶……” 谢妈妈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像撕裂了一般疼痛难忍。
    谢筱暖一脸的惊讶，低声呢喃道，“什么意思，你害了……爷爷奶奶……”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那天工作不顺畅，和你爸大吵了一架，我才离家出走，你爸忙着出门找我，就嘱咐了你的爷爷奶奶去接你放学，谁知他们在路上，双双出了意外事故……”
    “你说什么？我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了……”
    “嗯……筱暖，你那个时候只有七八岁，又一直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所以他们的葬礼……也就没让你参加……” 谢妈妈啜泣着解释道。
    谢筱暖完全地震惊住了，她的脑子轰的一声，感觉整个天空都塌了下来，泪水如同决堤了一样，止不住地往外冒。
    “筱暖，你要打要骂，都朝我使吧，我已经愧疚了好多年，真的不想这么一直把这件事情隐瞒下去。” 谢妈妈的脸上满是后悔。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妈，你一定是骗我的，只是因为爷爷奶奶好久没来看我，你对他们不满，才编造出了这么一个谎言，对吗？”
    谢筱暖紧紧地抓住了谢妈妈的肩膀，清澈的眸子里涌上无尽的绝望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