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味?
墨玦的眉头皱了皱,朝天空中望去,这味道他可在差不多一年前闻惯了。
漆黑的夜色遮盖了燃烧所产生的浓烟,却遮不住那赤热的光芒。
“失火了!”他听到远处有弟子在大叫着。
忽然间,墨家家主目光一定,那是……柳长女的住所。
这丫头居然……
“快救火!”墨玦爆喝一声,身形陡然消失,飞速向着事故现场奔去,心中却对柳窸缪的存活不抱希望,如果这火是她为自尽而准备,那首个点燃的对象,必然是她自己,现如今火势已扩张至如此规模,为时晚矣。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柳窸缪怎么会为区区一个立体法阵就甘愿放弃生命)
“墨!玦!你都对她说了些什么?!窸缪要是出了什么事,老娘跟你没完!”
“住口!那天若不是你执意不让我安排人手监视,又岂会有今天这番局面!”
几人赶到现场,墨城飞身扑入屋内,四下环视,奈何气力无法阻隔热量,只待了片刻便觉得浑身灼痛,退了出来。
“情况如何?”
“属下无能,未能在大火中寻得踪迹。”
墨玦深知此刻心急不得,既然当即无法确认房屋内部情况,那便只有先从其他方面着手调查。
“配分给柳长女那个丫鬟呢?如此大的火势,她可否向人通报?”
墨城再次起身,将口信一一传给此宅周遭各吏,很快便一一得到答复。
“北吏未见此人。”
“东吏未见此人。”
“西吏未见此人。”
“南吏未见此人。”
墨家家主额头微垂,眉宇凝重。
柳长女身无长物,虽说前段时间造了把弓出来,可从未修习过武功的她又怎会是那名丫鬟的对手,怎可能在对方的眼皮之下放火?
除非……这火是那丫鬟放的……
“全力搜查。”
就在这道命令下达后不久,火势在无数墨家子弟的扑救下渐渐衰退,修炼者们各个狼狈,脸面被熏的发黑,心里余下的,只有对当前情况的好奇。
屋里究竟如何了?
墨城从依旧滚烫的余烬之中翻找出了一具焦黑的尸骸,死者面目全非,让人根本无从辨识。
在场众位高者围观良久,才终于被细心翻找的墨城发现了端倪。
“宗主,此人身上有箭伤!”
就在他指出问题所在之后,远处来自一名狱卒的汇报接踵而至。
“报~!柳窸缪孤身突入地牢,现已与墨玄冥双双失踪!”
惊骇。
除此之外,在没有什么能够形容当下墨玦心情的词了。
他的手掌微微有些颤抖。
“……墨城,你率人去搜寻,其他各司守行动照常,不要担心风声走漏。”
怕不是……墨家最后的时间,也就只剩下这短短的一出空城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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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非常之简单。
此时,柳窸缪尚留在屋中。
她抬头望了望绕上房梁的两道绳索,点燃了绳子末端与书桌上的两盏蜡烛,款步离去。
桌上的蜡烛会越烧越短,直至火焰触碰到低于它初始高度的麻绳,将其烧断。
房梁上悬挂着的绳索失去了另一端绳索的制约,便在其末端重物与蜡烛的重量下缓缓下坠。
最终,驻留在床帘之旁。
然后……
“起火啦!”
柳窸缪披着墨家的衣袍,头戴自丫鬟身上取来的黑发,融入夜色之中,丝毫不起眼,在没有谁会因为她那独特的银发而多看一眼,自然更难从远距离上发现这名少女的蓝眸。
更何况,蓝眸本身也并非稀有,墨家夫人墨雨便是一名蓝眸者。
一道黑影驻留在了门口守卫的视野中,怀揣要务的两人本能地警惕了起来。
“什么人?”他问话期间,已经悄然运起了气力。
柳窸缪需要赌。
她不敢现在就揭露身份,生怕对方会立刻派一人去报信。
必须趁现在先干掉一人。
毫无征兆地,一把铂金色的张弓凭空出现在了少女摆出上弦姿势的手中,还有一支相较而言毫不起眼的羽箭。
门口一人猝不及防,瞬间便被刺了个正着,淬过毒的箭尖令他丧失了大半行动力。
“敌袭!”
他的同伴大喝一声,随即飞身向柳窸缪冲来。
灿黄色的气力波动自周身荡漾开来,来者赫然是一名入微境强者。
多亏先前用来对付自己父亲的毒药还有剩余,不然方才那一击,势必起不到什么效果。
柳窸缪向侧面迈出一步,身形蝶转间迫使对方不得不改变了攻击的角度。
一击打在了迎向自己剑身的长弓之上,弓身受力形变。
少女随即将气力注入弓身,再次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枚羽箭,松开弓弦的同时脚下随着长弓复原时、与敌方武器相抵的作用力向后飞速跃去。
这一来一往之间,柳窸缪便几乎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牢门。
有所防备之下,这加注了气力的羽箭并未像先前贯穿这名狱卒的同僚那般,贯穿他的防御,只是对于敌人这神出鬼没一般的战斗方式大感吃惊。
自古弓柄会近战,故人诚不欺我!
他刚欲向前追击,视线便被两块迎面而来的黑色斑块所阻隔,待到一剑将其斩落,面前之人便已不见踪影,想必是已经步入了地牢内部。
“嗤……”悠长的声音在回荡着沉重奔跑声的通道内显得是那般微不足道。
地牢多不通风,门口倒还有些火把,但深处却往往是用晶石照明的,这便使少女有了一丝胜机。
不需要自己击败多少敌人,只要能够拖延足够长的时间,这场胜利,便属于柳窸缪。
一帮重甲大汉杀气腾腾地冲到了少女的面前,终究是愣神了片刻,直到少女那试探性的一击叮的一声撞击在某名侍卫的盔甲上,只滴溜地擦出一串花火,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
有些还在偷笑,有些已经轻笑出声。
不过可没有就此放柳窸缪过去的打算,笑声过后,依旧严阵以待。
少女此刻最大的依仗便是这群人并不会杀死自己,只要她利用战衣,连续使出高强度动作,他们便不敢阻拦。
“柳长女,你这是何苦呢?当初可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怎么?这就反悔了?”
柳窸缪丝毫没有和他们废话的打算,一个箭步便突入了人群之中,人群密集之下,少女甚至丝毫做不出有效防御。
侍卫们不敢硬接,生怕伤到了对方,只顺手一把排在了柳窸缪的身上,于是少女便顺着自己发力的方向侧翻了出去,倒在地上久久未能站起。
一些人不仅咽了咽吐沫,如此一个绝色美女摆在自己面前,有哪个正常男人会不心动,何况就算自己蹂躏一番,只要不真的做出那事,又有谁发现得了?
不过这帮狱卒还没真想些什么,一旁的牢房中倒是先传出一名囚犯的声音。
干渴而有些悦利,富有邪气。
“嘿嘿,女人,是给我的吗?!”
“哼,你个老痞子想得倒美。”
狱卒冷哼一声,朝着柳窸缪走去。
尚不知晓墨玄冥究竟在哪,少女还需继续前进。
就在此人距离柳窸缪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柳窸缪终于是克服了疼痛,从地上爬起,走出一步让身后之人抓了个空。
“柳长女,你最好是乖乖配合我的工作,也免早些皮肉之苦,这样苦苦支撑,有意义吗?”
“你们墨家的野心太大了,一个墨玄冥不够,还要把我也给吃下,我怎么会甘心……啊……”
似是牵动了伤口,柳窸缪轻哼一声,肌肉略一痉挛,搭弓的动作却仍未停下。
“哎。”
为首者轻叹一声,正打算站立不动吃下这一击,好让少女做完最后的发泄,谁料柳窸缪却突然停下动作,转身朝地牢深处奔去。
他率一众人缓步行进,丝毫不担心被少女跑掉,论熟悉,还有谁能比他们更了解这地方,何况这地理只有一道出口,各个牢房之间还有禁制保护,她一个连自己护甲都贯穿不了的废人,能做什么?
“我原本还钦佩你是个理智之人,不成想你非要闹得这么狼狈,有何意义?!”
狱卒们原本倒还有些喜欢这种猫捉老鼠一般的游戏,等柳窸缪闹腾够了,累了,还是要被他们给送回去。
不过这一慢下来,却是让他们发现了不对。
“有异响!这妖女应该是备了些什么,大家小心,尽快将其抓获。”
听到身后脚步倏然急促,柳窸缪的速度却是始终快不起来,主观上,她已经尽力提速了,疼痛都因此加剧,可实际上甚至觉得比之先前还要慢了些。
(墨玄冥……究竟在哪……)
什么计划,策略,在身体遭受如此打击之下,统统化作一片空白,何况她本身也就没有什么后手。
“看到了!”
“拿下她!”
因疼痛而溢出的泪珠模糊了少女的视线,只有耳边那追几声愈发接近,无奈之下,柳窸缪开启了防护,接着释放了一颗火球,引爆了早已遍布四周的不知名气体。
“轰!”
各族地牢都有法术加固,不至于轻易垮塌,不过其中的每个人至少体重有限,反应速度有限,被炸个七仰八叉,不少都受了内伤。
柳窸缪却似乎无碍,利用真空隔离来自空气的震动在修炼界并不是什么秘密,最常见的隔音法术都是这个原理。
爆炸将周遭原本处在灯具中的晶石震出,破坏,黑暗之中,一名少年额头上的银针微微松的,其下的双眸微颤,缓缓睁开。
视野之中,昏沉的光线下,只能依稀便认出那散落在地的干戈和一名浑身浴血的白衣少女。
墨玄冥心下大惊。
“墨……玄冥……你……在哪……”
细微的呢喃,带着丝丝啜泣,那份无助与绝望触动了少年的神经,他当下心绪大乱,一时之间竟顾不得其他,只一心想带这名少女脱离当下的险境。
于是,漆黑之中泛起一抹紫光,待到众狱卒抬起头来,所看到的便只剩下那本应该关押这墨玄冥的牢房,变得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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