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济院卧底日常

第二百零五章尘埃落定

    
    「离夫人早就料想到山鬼或许会洞察出他们的动机,所以提前动手抢夺另外半张图纸。只是当时她虽然与山鬼在江城有所接触,但却不能确定他的身份,所以她在房中养了虎凤蝶的幼虫,然后将姬忘我的花粉洒在图纸上。姬忘我的花香尤为清淡,普通人轻易难以察觉。」说到此处,刑律俭的语气也一下子冷凝起来,「你偷走了图纸,却没想到几天后,虎凤蝶会认出你来。」
    温宿微微抬起手,飞舞的虎凤蝶轻轻落在他翻开的掌心。
    「真是些好看的小家伙啊!」慈悲的笑意在他眼中荡漾,随即张开的掌心骤然收紧。随着四渐的磷粉飞扬,虎凤蝶的尸体轻飘飘落在温宿脚边。
    「是我小看你了。」温宿笑着抬脚碾碎地上的虎凤蝶尸体,其它蝴蝶仍旧飞蛾扑火一般在他周身飞舞,并有大胆的朝着他心口的位置虎扑。
    夜冥已经带人悄悄将温宿围住,烈烈火光中,宴升阴沉着脸,握刀的手背上青筋蹦起,冷叱道:「白茉莉的案子,也有你的手笔在里面?」
    温宿抿唇轻笑:「是,不过是想要借这个案子和霍卿接近你们罢了。毕竟……」
    「毕竟一旦进了司密处,接近了刑律俭,你将会隐藏得更深,而你的最终目的也未必是那份图纸。」刑律俭突然道,「你是想要炮制当年衡水一战。」
    萧鱼的话掷地有声,众人皆是面色惊惶,纷纷想到近日在外海频频作乱的北翟战船,心中不免后怕。当年衡水战败,整个江城几乎沦为废城,即便多年休养生息,但终归无法恢复当年鼎盛,若此时再次经历一次衡水战败,无异于生灵涂炭。
    覆巢之下俺有完卵,一旦江城失手,东岳是否还有一战之力?
    当年的邢家军已经几乎溃散,程颐业已年迈,又有谁还能像当年程颐一样力挽狂澜?
    北翟之心,山鬼之心,其恶毒程度只增不减。
    温宿抿唇不语,目光阴鸷地看向刑律俭,仿佛在看一生宿敌。
    当然,从此时此刻的情形来看,刑律俭确实是温宿的宿敌,只不过刑律俭走到现在这一步实在付出了太多。装了这么多年瘸子,敬爱的兄长多年生死不明,身上还背负着葬送邢家军数万人的罪孽,如果换做是旁人,也许在离开永安侯府的那一年,他便已经泯灭于人海了。
    也还好,也幸好,这个人是刑律俭。.c
    萧鱼在这么想的时候,心中又有些庆幸,庆幸她来了江城,遇见了刑律俭,这个人的出现使很多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宴升已经悄悄跟夜冥打了个手势,示意所有司密处的信子一点点朝刑律俭和温宿聚拢,同时不着痕迹地将其他人隔开,形成一个包围之势,任由温宿此时有再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飞。
    「等等,刑律俭,我还有一个问题。」吕绿羽从宴升身后挤进来,目光落在温宿身上,「就算你说的这些都合理,但有一点你没说,以温宿现在的年龄,七年前他也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少年,他如何能进入衡山大营,又是如何能将军中的机密泄露给北翟人的?」
    「确实,以他的年纪,当年没可能潜入军中泄露机密,更何况当时的枭字旗军纪严明,绝不可能轻易泄密。」刑律俭垂眸低笑出声,任谁都能听出这笑声中的一丝萧瑟。
    萧鱼蹙眉看着温宿,不等刑律俭说话,便道:「是陈提刑吧!」
    「这跟陈提刑又有何关系?」吕绿羽道。
    萧鱼抬手捋了下鬓角被风吹乱的刘海,眨了眨眼,颇有些慵懒地道:「因为陈提刑当时亦在军中,而温宿敲好就是陈提刑的徒弟。」
    「陈提刑怎会在军中-出现?」吕绿羽由不可信,嗤笑道,「刑部,大理寺和军部各司其职,即便是军中-出了什么案子也会由
    军法处置,他根本……」
    「若不是军中案子,而是涉及了军中某人呢?」萧鱼猛地抬头,目光阴鸷地看向温宿,「当年北翟人大肆进攻江城,半个江城几乎沦陷,可是很少有人记得就在北翟人进攻江城之前,城西瓦子街曾经发生了一桩惨案。」
    一直沉默的齐阁老突然出声道:「百里家灭门惨案?」
    「是百里家惨案,当年世人只知百里家是书香门第,却不知百里家曾有一个被除了名的嫡系三公子,这位三公子后来改姓和,在西北一带从商,十二年冬以后,他便开始大规模在东岳,北翟,瓦特,大盛等国交易买卖。百里家出事后,这位和三公子也神秘失踪。」萧鱼微微一顿,侧头看向刑律俭,「当年这件案子涉及军政两届,司密处必然也会留有档案,而当时主审这件案子的……」
    吕绿羽恍然大悟:「是我爹?」难怪,难怪他家老爷子会在他离京之前让他去看密格里的各种卷宗,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思及此,他下意识扭头去看萧鱼。
    此时山风凌冽,她仍旧穿着一身单薄的姜黄色交领纱裙,整个人融入昏黄的夜色里,仿佛轻轻一阵风吹来,就能将她吹到九霄云外去。
    「难道这个案子牵连到了衡水大营?」吕绿羽脊背一阵发凉,扭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刑律俭。此时他的心中已经犹如惊涛骇浪,直觉自己不该来江城,不该逞一时之勇来江城,更不该搅合进四海金阁。
    然而,刑律俭的一声「是」将他所有的懊悔推到一个巨大的临界点,然后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使得他发出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是,军械?」
    众所周知,东岳律法素来严明,其中尤以军械案的罪罚最重,一旦涉及军械案,轻者丧命,重则九族问斩,而历年来但凡牵涉到军械的案子,必然满朝动荡,其中尤以太祖皇帝当年的胡睿案为重。
    可……
    「不可能,若真是军械案,当年绝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处理。」吕绿羽咽了口吐沫,强做镇定道。
    刑律俭嗤笑一声:「你说呢?」
    吕绿羽沉默不语,瞬时如丧考妣。
    七年前,时任兵部尚书的正是他爹。
    萧瑟的风吹鼓起刑律俭身上的长衫,月影阑珊中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可后来从衡水逃出来的那人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他真是温宿,魏玉父子为何从来没有指认过他?」这是萧鱼一直没有想明白的地方,除非当年那个人不是温宿,可如果不是温宿,又是谁?
    像似明白她的狐疑一样,刑律俭垂眸道:「如果是金陵呢?」
    金陵?
    四周一片哗然,如果真是金陵,那么一切也就说得通了,当年温宿潜伏在陈提刑身边,借此进入军营,盗取军中机密之后,将消息传给金陵,之后由金陵将消息传给北翟和魏家,那个从战场逃出来的「山鬼」根本不是真正的山鬼。
    而彼时的山鬼温宿早已随着陈提刑离开了江城,直到数年后才再次回到江城,成了惠民药局里的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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