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晚,皇上设宴百花厅,邀皇亲贵族满朝大臣前去赴宴。
祁臻祁俞非是以臣子身份受邀而是以王爷身份前来,故此并未穿朝服:
祁臻身着白色波纹长袍,玄纹云袖,细细一看白衣上还绣着雅致竹叶花纹,腰间配了一条青色镶玉腰带,头发垂下只由一根上好的丝绸缎子松松的束着,被狐皮大衣的纯白毛领一衬,更显得他发如黑绸,温文尔雅煞是好看。
祁俞身着暗红色长袍,金丝滚边,腰间配一条黑色腰带,腰带上还插着一把吊着稻穗装饰的白玉骨扇,外披黑色毛皮大衣,头发用羊脂玉簪全部束起露出了饱满的额头,丰神俊朗意气风发。
两人并肩走着,一黑一白皆是气质华贵长相脱俗,自入皇宫以来就不断有人低声讨论他们。
祁臻依旧是眼观前方向前走着,但祁俞确是不同,他看着沿路美女含羞带怯的打量着他,凤眼一挑嘴角一笑,毫不掩饰的就朝人家姑娘抛去个媚眼,
又加上他本就是邪气风流的长相,平白的透着些轻薄的味道,直教这路上各色姑娘红透了脸蛋绞着手帕低声骂他轻浮。
最后还是祁臻快被他这一次又一次笑起来的大白牙闪断了腰,实在是忍无可忍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收敛点行不行,人家姑娘可都骂你听不见吗?”
“四哥,我也很冤啊,明明是她们先看我的,我就只是笑了一下。”祁俞摆了摆手:“上京的姑娘太端了,没意思。”
祁臻加快速度:“走快些,别再招蜂引蝶了。”
祁俞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到了宴厅,大家一团一团聚在一起聊天,前面是高官大臣们的坐席,后面是各世家嫡系子弟坐在一块。
在场的人见他与四王爷一起进来,纷纷转头看了看他,分秒之间又转过身子继续和旁人聊开了,祁俞奇道,以自己的现在这身份没人与他打招呼这不应该啊。
祁臻仿佛是知道了他在想什么,低声说道:“你常年处在边疆,刚回上京只在朝堂上露过一次面,可皇帝面前,大家又不敢抬头看你,所以不知道你什么长相。既不知道你是谁,就不便与你打招呼。”
“原来如此,看来我以后还是得多出去转转。”祁俞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祁俞突然听到了有人叫他名字,转头一看,原来是沈飞南。
祁俞连忙坐到他旁边:“终于有一个认识的人了,沈兄,我现在看你是格外亲切。”
沈飞南拍掉他肩上的爪子,冲着过道对面坐下的祁臻抬了抬头,问:“常道逸,你怎么会和四王爷一起来,状似还很亲昵。”
“有什么不妥吗?”
“那倒不是,就是从未看见四王爷和旁人这么亲密过,单纯好奇。”
随后沈飞南突然想到什么,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常兄,你不会是他那个吧~”
“什么?”祁俞喝了口茶,问道。
“就是那个,哎呀,你晓得的。”
祁俞看着沈飞南挤眉弄眼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一口茶水呛到了喉咙,憋的他咳嗽了好一阵,
这种家宴确实有不少官员带着情人儿来,“你说的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我说的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沈飞南兴趣来了:“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祁俞看着他的样子好笑:“沈兄,不瞒你说,四王爷对我态度确实与旁人不一样。”
说到这里,祁俞抬起头朝对面的祁臻笑了笑,祁臻不知发生何事,也回了一个笑容。
祁俞这才又说:怎么,沈兄,要不要听听我和四王爷相处细节。”
“诶诶诶,你住嘴,离我远些。”沈飞南一脸嫌弃推开越靠越近的祁俞:“我不想听,我告诉你啊,我可是直的天地可鉴,你别对我有意思啊。”
“你放心,小爷我看不上你。”祁俞甩开白玉骨扇,故作风雅的摇了摇。
“常兄,大冬天的摇扇子你不冷吗?”
“冷,但是帅更重要。”
沈飞南翻了个白眼:“常兄,你不觉得你太招摇了吗?”
祁俞看了看他:“沈兄,我懂你嫉妒我比你帅,乖,嫉妒使人面目可憎,你的脸本来就不好看,别再毁它了好吗?”
沈飞南无语:“你也忒不要个脸,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你眼界太狭窄了。”
沈飞南还想吐槽什么,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于是连忙站起,垂头和着大家一起喊到:“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家平身。”
“谢吾皇。”
待众人都坐下之后,皇上才缓缓开口:“自隆安一战后,吐蕃、鲜卑、回纥三族俯首我大隆,二十年不会再犯我大隆国土。边境稳定,四海升平,这第一杯敬我大隆将领士兵!”
皇上举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大臣们也纷纷道:“敬我大隆士兵!”
“前些日子甫里突发瘟疫,林太医率太医院十位医师不顾生死前往甫里,历时两月有余控制了瘟疫扩散范围,大大减少百姓受灾数量。这第二杯敬我太医院十一位医师!”
皇上喝完第二杯酒,再次开口:“这一年,经过我大隆文官武将的努力,通向西域的丝绸之路重新开启,过往商队络绎不绝,既充实了我大隆国力,又提高了我大隆在周边数国的地位。这第三杯敬所有文官武将,愿我大隆繁荣强盛!”
三杯酒下肚,皇上摆了摆手,宫女们纷纷端着美食佳肴走进厅中,待全部置好之后,音乐响起,几位舞女进入大厅开始表演。
“诶诶诶,常兄你别吃了。”沈飞南肩膀抵了抵祁俞:“你有没有发现皇上和陈元帅总是往我们这边看啊,我好害怕。”
祁俞被他一抵,刚送到嘴边的芙蓉圆子掉到了桌上,于是没好气的说:“你怕什么?三岁啊,别人看你还害怕。”
“你!”沈飞南瞪他一眼眼,随后又说道:“常兄,你说是不是因为你是四王爷那个,在这么重要的宴席上四王爷却把你带来了,皇上和元帅认为不妥,所以才一直往这边看啊。”
“你当皇上师,”祁俞顿了顿:“元帅闲啊,管这档子事。好好看表演吃饭好吗?”
“不行,常兄,我还是觉得有什么问题,要不你去四王爷那边坐吧。”
“嘿,沈兄,你居然赶我走,没义气。你怎么知道是因为我,说不定是因为你呢。”
“因为我什么,我什么也没干啊,你别吓我。”
祁俞看了看沈飞南的样子觉得好笑,夹起一块翠玉豆腐就塞进了他嘴里。
沈飞南默默的吞下去之后,突然问道:“常兄,你知道九王爷吧,怎么在这宴会上没看见,奇怪。”
“干嘛,你找他有事?”
“没事,就是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听说他回京快一个月了,天天就待在四王爷府里不出来,有点好奇那种人物到底是什么长相。”
沈飞南戳了戳他:“你说,他不出门是不是因为长相太凶悍怕出门吓到人?”
祁俞放下筷子,说道:“你瞧瞧皇上与四王爷什么长相,九王爷能差吗?”
“那可不一定,常兄,你见过九王爷没?”
“见过,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举世无双桀骜不驯丰神俊朗潇洒风流人见人爱。”
沈飞南无语,和对面这个男人认识这些天,仿佛比他前十八年翻的白眼加起来还要多:“常兄,你太欠了,真的。”
祁俞笑着拍了拍沈飞南肩膀:“沈兄,放心,你很快就会认识他的。”
祁俞看沈飞南还想说什么,连忙说道:“我去外面透会气。”说完就猫着腰悄悄退了出去。
祁俞走出门外,外面竟飘起了小雪,他拢了拢大衣走进雪中,顺着小路往前走去。
十年未回皇宫,这宫里竟没怎么变样,顺着记忆走走拐拐,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了西宁宫。
西宁宫是祁臻母亲生前住的院落,里面也存着他和祁臻许多回忆。
祁俞本想继续向前走,不给自己伤春悲秋的理由,结果纠结了一阵,还是转身迈了进去。
这里荒废了很久,一丝生气也感觉不到,不过院角那棵矮小的梅树倒还在,稀稀疏疏的开着些红色花瓣。
他走到梅树旁,伸手摘了个花苞,放在鼻下嗅了嗅,香味很淡,不仔细闻是闻不出来的。
这棵树是祁俞八岁的时候和祁臻一起种的,祁俞母亲去的早,他记忆里母亲的样子很模糊,只记得母亲生前喜欢梅花,身上也总是带着梅花的淡淡香气。
所以他自小也喜欢梅花,他对大哥说是喜欢梅花的傲骨,其实他没好意思说,真正原因是他母妃。
祁俞小时候父皇、皇后、大哥和四哥对他都很好,可是他还是感觉到很孤独。
四哥心细知道他思念母亲,不知道从哪弄了棵梅树苗,和他一起栽在了这院子里。
祁俞在树前站了好一会儿,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也想到了祁臻小时候,心里围着淡淡的失落。
过了一会回过神来,想着出来时间太长也不合适,再加上这雪花渐大,只好扭头沿路回去。
祁俞回到百花厅的时候皇上已经走了,沈飞南和祁臻也都不见身影,想必是没找见他先回了,就还剩下些大臣在那叙着聊着。
祁俞觉得无趣,退了退身子自己也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经过前皇后娘娘的慈宁宫,也就是祁俞以前生活长大的地方。
本想进去瞧瞧,结果却见门已被封,想着没必要像个贼一样溜进去,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看见门口梧桐树下坐着一个人。
祁俞往前走了走,才发现,那坐在地下的人居然是他四哥。
祁俞连忙向前拉起祁臻,拍了拍他身上的雪:“四哥,你怎么坐在这里,多冷啊。”
“我,我在等,等小九。”祁臻断断续续的说着,要不是离的近祁俞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祁俞捧着祁臻的脸仔细打量了一下:“喝多了?十七呢?”
祁臻努力睁开眼睛看着他傻笑着说:“小,小九,你回来了。”
祁俞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四哥醉酒的样子,痴痴傻傻的,完全不似清醒时的半分端正,于是眼睛笑的眯起来回道:“嗯,回来了。”
“我一直在等你,等,等你回来,”祁臻歪了歪脑袋,扯住祁俞袖子小声说:“我想,想,想告诉你,不论,不论你去多久,我,我都等你回来。”
祁俞低头看着祁臻紧紧拉住他袖子的手,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劲。
祁臻小时候来找他玩的时候,不敢进这慈宁宫,每每就站在门前这棵树下等他出来,有时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
其实门口是有侍卫的,但是因为四哥母亲不受宠,侍卫也狗眼看人低就这么让他等着,不会说进去通报他一声。
为此祁俞和祁臻说过好几次自己会去主动找他,让他不用等,可祁臻从不会理会他,该来还是来。
那年他亲手被父皇送进军账时,所熟之人皆去送了他,可独独与他最为交好的四哥自始至终都不曾出现,为此,祁俞也耿耿于怀了好些年。
“四哥,你在这等多久了?”
祁臻晃了晃脑袋一根一根的数着手指,可能是眼前有点花,数了好几遍,等到十个手指都数完之后,突然伸出手掌,险些拍在他脸上:“十,十年了~”
祁俞心里一紧,颤着声音问:“十年?”
祁臻点了点头,“嗯,十年!”
“从我出了这皇宫去边疆你就在等我?”
祁臻又用力点了点头。
祁俞红了眼眶:“为何那天没去送我?”
“我…”祁臻顿了顿,仿佛想到了什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不舍,不敢见你。”
祁俞顿了顿,红了眼眶轻声说道:“四哥,傻不傻…”
祁臻依旧是痴痴傻傻的笑着,许是脚下有些不稳,竟往前一跌,撞进了祁俞怀里。
祁俞扶正祁臻,见他眼神迷离脚下虚浮的样子,叹了口气,把他背在背上,又往上凑了凑,直到身形都稳了,才缓缓问道:“你明知可能会等不到我,为何要等。”
祁臻趴在他背上呜呜哝哝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懂,又过了好一会祁俞才迈开步子朝前走去:算了,我们回家。
雪越下越大,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顺着大路慢慢消失,只留雪地里一串又一串的脚印。
梧桐树旁梅花开的正好,风一吹,两朵红梅抖了抖花苞,顶开薄雪迎寒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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