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尽染

    
    翌日，南宫瑾宸正在上朝之时，李德玉突然被叫了出去。
    片刻之后又一路小跑至南宫瑾宸的身边，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
    南宫瑾宸面色骤然大变，那神色中更是带着惊恐，立即撇下众臣风一般地急速离开了。
    众臣一时间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觑，陛下向来都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怎么会突然这么着急，到底是有什么事？
    唯有靳庄心中了然，定是那皇后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对于沐染玥，他更加不满了，这分明就是个祸水啊。
    偏偏陛下还迟迟不肯处置于她。
    不过就算如此，他对南宫瑾宸还是心存敬畏的。他甫一登基，便能与炎国结盟，为云国减少了一大隐患，而且他的帝王魄力，也是非常人所能及的。
    只是为何偏偏被一个女人迷成了这个样子呢。他摇头轻叹一声。
    南宫瑾宸急匆匆地踏进华阳殿。
    宫女太监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参见陛下。”
    南宫瑾宸径直迈入内室，云裳在一旁哭哭啼啼，而沐染玥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眼眸紧闭，绝美的脸此刻已是黯淡无光。
    而御医正跪在床前为她诊治，见到他来，转身请安：“参见陛下。”
    他脑袋轰地一下，身子僵在了原地，定定地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人儿，手足无措。
    “陛下，陛下……”
    御医几次的呼唤终于拉回了他的心神，他突然双目充血，红得吓人，踉跄着奔到她床前，蹲下身子，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声音颤抖：“染染……染染……”
    无论他如何呼唤，床上之人都是无半分反应，那安静祥和的面容，让他觉得她已离他而去。
    “不……不会的……”他摇着头，几乎说不清楚一句话。
    他陡然转身朝御医怒吼道：“还不过来诊治！”
    御医被吓得脸色发白，却又不得不努力稳定心神回道：“陛下，皇后娘娘暂时无碍。”
    暂时无碍？南宫瑾宸突然愣住了，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心下顿时又惊又喜，可是，想到方才李德玉报的话，还有她现在这样子，“她不是……”
    “回陛下，娘娘的确是服了可令人顷刻间致命的剧毒，只是这毒已被她体内另一种更为霸道的毒所吞噬，因此娘娘不会受这毒影响，性命暂时无忧，只是身子会有些虚弱。”御医回道。
    还有另一种毒？南宫瑾宸刚刚落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那是何毒？”
    御医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在南宫瑾宸冰冷如刀的目光中战战兢兢地吐出三个字：“一月凉。”
    话音刚落，南宫瑾宸面色顿时僵住了，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确定没诊错？”
    “臣……敢拿项上人头担保。”
    “轰……”南宫瑾宸整个人都怔在了那儿，脑中恍若骤然炸开，身子更是支离破碎。
    一月凉，竟是一月凉。
    那是什么样的毒，他再清楚不过，除了慕容山庄起死回生的回魂丹，可以说是无药可解。
    他突然明白了，她为何要替沐轩澈做那些事，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他也明白了，她为何一直不肯与他说，想来是觉得说了也无用吧。
    可是，她为何不去问慕容赫要回魂丹？慕容赫待她如亲女，又怎么会弃她于不顾？
    手上突然传来微微颤动，他神色微动，转头一看，沐染玥已幽幽转醒。
    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殿中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我这是……没死吗？”
    沐染玥困惑地看着他。
    她服的可是从慕容山庄带来的剧毒秋霜，此毒是慕容赫亲自研制出来的，吃了能令人毫无痛苦的在睡梦中死去，而那时间不会超过半刻钟。
    她吃下去后，也的确是慢慢地就没了知觉，就像睡着了一样。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为什么又醒了？
    这毒不是无解的吗？
    “染染，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南宫瑾宸神色沉痛地看着她，“你中了一月凉，为何一直不告诉朕？”
    “你怎知……”话未说完，她便明白了，一定是太医诊治出来告诉了他。
    “你从来都活得坚强，如今为何要一心求死？”
    “你服毒自尽，是觉得朕护不住你？”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踵而来，问得她无地自容，她脸色苍白，摇头低声道：“我只是觉得，能这样轻松的死去，对你我都好。”
    “对你我都好？”南宫瑾宸气笑了，“好，那朕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去哪，朕便去哪。”
    沐染玥怔怔地看着他，眼眶中蓄满了泪水，而后垂眸道：“现在你也知我中了毒，我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既然如此，何不让我死得痛快一点？”
    南宫瑾宸心中绞痛，却又道：“慕容山庄不是有回魂丹吗？你为何……”
    沐染玥苦涩地摇头：“若慕容山庄真有回魂丹，我又何至于此？”
    她看着他震惊的面容，又道：“回魂丹十年一颗，且药材难得。舅舅这么多年来也不过炼制了两颗罢了，当初我回宫给了我一颗，还有一颗……”
    她突然沉默了下来，因为那事她不想让他知道。
    而南宫瑾宸将她抱起来揽在怀里，抚着她的发丝轻声道：“还有一颗呢？”
    她依然沉默不语，半晌才干巴巴的道：“用到了该用的地方。”
    “用到了什么地方？”他察觉到她的异常，继续问道。
    沐染玥微微阖眼，“当初我气急攻心昏迷不醒，舅舅便把那颗回魂丹给我吃了下去。”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落在南宫瑾宸头顶，心更是如千刀万剐般疼痛。
    她昏迷不醒，不就是因为他吗？
    而另一颗回魂丹，也是他拿走的。
    如今，他又该拿什么去救她？
    “染染，对不起……”
    他哑声道，可这三个字实在是太轻，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一滴冰冰凉凉的泪水落在了她手上，她心口一滞，这么孤傲的一个男人，有一日竟也会为了她落泪。
    只是现在，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她握住他冰冷的手，“我不想看到你自责的样子。你这样，让我更难受了。你不是说，再不会让我伤心了吗？”
    她这么一说，他心底却是更加痛苦了，他宁愿她打他怨他，这样他也能有一个出气口。
    可为何，她要如此大度地说原谅他？她让他如何自处？
    她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他害的。
    他现在心里的愧疚几乎能把他杀了。
    只是想到她刚刚的话，他强压下心中酸涩，阖眼轻轻点头：“好，你别伤心。你放心，我一定会在你毒发之前找到解药。”
    话语中的坚定与果决，让沐染玥不自觉地点头。虽然她知道这几乎不可能，可现在这时候，她不想打击他。
    “瑾宸，你可听说过幽冥花？”既然他一切都知道了，并下定决心要为她找到解药，那她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幽冥花？她问这个干什么？而且还是一个如此陌生的东西？
    南宫瑾宸想摇头说自己不知道，可沉吟片刻，他道：“你说的这幽冥花，可是一月凉的解药？”
    她还什么都未说，他就什么都懂。
    沐染玥点头：“舅舅曾多次试着研制出一月凉的解药，却屡屡失败，后来无意中在一本古医术上得知，若要炼制出解药，必须要幽冥花。可就连舅舅也从未听说过这东西，而那本书上也未对其有任何描述。”
    南宫瑾宸心中一沉，连慕容赫这个神医都不知道的药材，那他要去哪里去找？
    但他仍然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找出来。”
    既然已经知道了解药是什么，那么他就一定能找到。
    而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陛下，不好了……”
    李德玉急急忙忙的冲进来。
    南宫瑾宸皱眉：“何事惊慌？”
    李德玉喘了几口粗气，吞吞吐吐地道：“很多大臣们都在华阳殿门前跪着，请陛下……诛杀皇后。”
    话落，沐染玥倒没什么很大的反应，而南宫瑾宸的眼里却已是杀气蓬勃，他咬牙切齿地问：“丞相带的头？”
    李德玉摇头：“不，丞相大人与秦王殿下在一旁劝阻，只是没人听。若说带头，应是安王殿下。”
    靳庄还会劝阻？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只是染染是细作的消息几乎没人知道，不是他传出去的，又会是谁？
    “你去看看吧。”沐染玥道，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又安抚的笑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南宫瑾宸面色柔和了几分，低头吻吻她的眉心，“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她笑着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
    殿门一开，南宫瑾宸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虽然心中有熊熊怒火，然而面上却仍如往常一般，看不出喜怒。
    不过，也不是朝中所有大臣都在。至少，朝中六部尚书就只来了两位，在场的，基本上都是一些言官。
    “臣等参见陛下。”见他出来，众臣忙磕头叩拜。
    南宫瑾宸面无表情的道：“众卿齐聚华阳殿，是想学那些市井无赖聚众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