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醒来时,已经是孟卓然出事后的第三天了,安爸安妈得知她出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新城。从爸妈口中得知,自己是被吓晕的,可是,那天的事情,她都记得。
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好朋友生命一点一点消逝,看着夏初凡绝望地痛哭,看着修羽呆立在原地,看着苏启难以接受地盯着救护车一点点远去。
她的意识是断断续续的,她忘记了是怎么到的医院,再次清醒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手术室门口了,孟卓然在里面抢救,她的听力终于恢复了,孟妈妈已经泣不成声,靠在孟爸爸身上。修羽靠墙站着,眉头紧锁。
顾深扶着他坐在一侧的休息椅上,夏初凡蹲在墙角,眼神木讷,苏启红着眼呆呆望着手术室,立正正的站在一边。
孟卓然的抢救一直从上午持续到下午,阳光一点点斜射进楼道里,又一点点向窗外移动,这一条走廊安静的出奇,顾深偶尔会摸摸她的额头,但始终没有说话。
在阳光彻底移出窗外的那一刻,医生终于出来了。孟妈妈扑上去,孟爸爸扶着她。他们也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围在了医生身边。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医生摇摇头,摘下口罩,向孟爸爸和孟妈妈鞠了一躬,“对不起,请您节哀。”
孟妈妈当即哭喊一声,昏死过去。孟爸爸隐忍着心中的痛苦,把孟妈妈送到了病房。
听到这个消息,他们所有人都是一愣,苏启向后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还好修羽扶了他一把,安念站在原地,连哭泣都忘记了,只是任由泪水从脸上流下。
苏启清醒过来之后就像疯了一般扯住安念的领口,吼道:“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非要送什么手链,他怎么可能出事?”
顾深拉着苏启的胳膊,“你疯了!把手放开!”
苏启推开顾深,手里的还攥着安念的衣服,“我是疯了!就是因为你们,就是因为你们破事这么多,才会让他一次次受伤,现在连命都搭上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苏启哭喊着,渐渐口气也软了下来,慢慢放开安念,可是安念就像木偶一般,好像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
修羽没有说话,现在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夏初凡靠着痛哭着。
顾深揽着安念的肩膀,轻轻问道:“念念,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
她没有答话,她再一次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孟卓然死了,因为自己,因为救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世界上再也没有孟卓然这个人了。
“念念!念念!”随着顾深的惊呼声,安念瘫软在地上,没了意识,再次醒来就看到安爸安妈站在床边。
安念看着病房外的天空,不由得想起高一刚入学的时候,那时候的阳光也是像现在一样炽烈,卓灼的人眼睛生疼,那个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的男孩子,说自己的名字来自大诗人孟浩然。
可是现在,他不在了,再也见不到他了,安念揉揉酸涩的眼睛,忽然,病房的门开了,修羽走了进来。看这样子他已经和安爸安妈打过招呼了。
修羽把买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拿出一个苹果坐在床边开始削皮。安念极力扯出一丝微笑,“今天不用上课吗?”
修羽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今天是高考放假的最后一天,晚上上自习。”
“哦,我都忘记了!”
修羽深吸一口气,好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念念,卓然的事情是意外,你,不要太自责了。”
安念看看修羽,眼眸低垂,“苏启,还好吗?”
她第一想到的就是苏启,孟卓然的离去一定给了他很大的打击,她不想孟卓然已经出了事,苏启再出什么事情。
“自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他也没有回过学校,连顾深,我也没见过。”
安念长叹一口气,疲惫地闭闭眼睛,修羽想要拉拉她的手,可终究,手伸到一半还是停了下来。
“念念,后天是卓然的葬礼,你要去吗?”
安念点点头,“当然要去!”
她强行扯出一个微笑,修羽苦笑着,“好,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因为要上自习,所以修羽先回去了,他们两人的谈话,始终没有谈到顾深到底去了哪里,就好像顾深也从她的世界被抹去了一样。
安妈妈看着安念病恹恹的样子,心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时不时地安慰几句,可终究是没什么大用处。
安念开始失眠了,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孟卓然被卷入车底的场景,她就这样一次次重温着那一天的痛苦经历,可她又怕爸妈担心,只能装睡,假装自己这一夜睡得很好,实则,自从昏迷醒来之后,她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
就在这个烈日炎炎的夏季,高三毕业了,高二又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准高考生,所有人都投身到自己的事情中。
宋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遗憾地宣布了孟卓然离世的消息,大家都难以置信,明明放假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现在却是真真切切从世界上消失了,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孟卓然的课桌被拉到了教室的最后,他的书本还在桌柜里,却再也不会有人打开了。
安念请假了,不知道安妈给她请了多久,总之这一次的事情,让安妈妈也有了心眼,她不再逼问安念,安念不想去学校,那就不去,安念想去参加葬礼,那就去参加,他们在新城租了一间房子,看样子是打算常住下来,安念现在的精神状态让他们很不放心。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孟卓然葬礼的时间,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更加增添了悲伤气氛,到场之后,她始终没有看到夏初凡,也没有看到苏启和顾深。
修羽陪她走进门,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孟卓然的黑白相片,他的笑容依旧灿烂,只是被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孟妈妈和孟爸爸也是一身黑衣,孟爸爸眼眶发红,孟妈妈泣不成声,身边有不少亲朋在安慰孟妈妈,可是,当孟妈妈看到安念的一瞬间,猛地站起身,指着安念哭喊道:“你来干什么?要不是你,我儿子能死吗?”
孟妈妈扑倒安念身上,安念向后退了一步,泪流满面,修羽拦在她身前,“阿姨,您别这样,这也不是念念能够控制的。”
孟爸爸也上前拉住孟妈妈,“这不是这个孩子的错。”
孟妈妈靠在孟爸爸身上痛哭,安念也啜泣着,一直到孟卓然的骨灰被送到陵园,她都没见到苏启或是顾深,夏初凡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在骨灰被封上的那一刻,孟卓然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十七岁,他想到了自己七十岁之后的事情,唯独没想到,他竟然只活了十七岁。
陵园中的人渐渐散去,孟妈妈和孟爸爸被亲友搀上了车,安念和修羽撑着伞站在孟卓然的墓前,两人都不说话,只有雨滴打在雨伞上的声音。
苏启不是没有来,他一直都在现场,只是偷偷躲在角落里,看到孟卓然骨灰下葬的那一刻,他的新也跟着走了,看着安念和修羽的背影,苏启心道:再见了,也许,再也不见了。
夏初凡是最后才现身的,他没有打伞,肩头落了雨,头发也湿了,看样子已经站了很久,三人立在墓前久久没有说话。
雨停了,太阳一点点从云里出来,墓碑上的照片挂着水珠,看起来和那张笑脸极其不般配,安念伸手拂去照片上的水滴,“你真傻!”
安念鼻子一酸,修羽看看她和夏初凡,轻轻说道:“他不是傻,就是太看重友谊,看重咱们之间的友情,他说过,不想我们几个人就这样说断就断了。他最害怕的就是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说到最后,修羽都苦笑起来,夏初凡抹抹眼泪,长出一口气,“念念,你看!”
夏初凡把手举到安念面前,手腕上带着那条手链,安念含泪笑着,夏初凡又说道:“我要转学了,要去我妈妈打工的地方上学。”
“连你,也要走了吗?”
“嗯嗯,以后……再见吧!”她终究是没说出以后会怎么样,她是真的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葬礼之后,安念回到学校,苏启办理了休学,已经不在学校了,她来不及向他道歉,夏初凡转学了,八班只剩下一个修羽。
顾深没有来上课,陆玥然也没来,安念知道,他们一定在忙出国的事情,顾深打很多电话过来,安念都没有接,她想:就这样断了也好。
就在安念以为顾深已经离开的时候,顾深回到了学校,没有穿校服,显然不是回来上课的,因为王老师已经告知了她一切,顾深出国的时间提前了。
那一天,他们因为出国和葬礼的事情大吵了一架,安念哭到快要昏厥,顾深也哭的不成样子,两人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坐了很久,最后,顾深不同意分手,他觉得,即使身处异地也可以像从前一样,可是他不知道,安念已经没有精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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