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子忧说出他的计划,“我在江湖上有一位朋友,他有一项绝活——驭蜂术。他驯养毒蜂,能够指挥毒蜂去对付敌人。只是这法子过于残忍,不能在人多的地方施展,易伤及无辜。我想法子去大理寺见慧远大师一面,让他假装说出天下地志图的隐藏地,说服大理寺的人把他带出来,带到栖霞山。那时我们就可以用驭蜂术对付他们,救走慧远大师。”
这个计划听起来可行,我心里稍稍踏实了点。我摸摸手腕上的佛珠,小紫叶檀珠子在指尖转动。长恭说,这佛珠可镇灾辟邪,保平安。我暗自想:希望这次能安然渡过一劫,救出慧远大师。
子忧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我的手上,眉头微皱道:“这佛珠你一直戴着,不累么?”
我微笑道:“这佛珠可是宝贝,不能离身。”
子忧默然片刻,低声道:“真的那么喜欢这串佛珠?”
我轻抚着佛珠,“这佛珠意义非凡,我自然喜欢。”
“你是喜欢佛珠,还是喜欢……”子忧没有说下去,只是盯着我,眼眸深沉如夜。
他就这么凝视着我,目光幽幽,忽明忽暗,复杂难言,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平静,化作了温柔的湖色,眼波静静地拂过我的面庞。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问:“你为何一直看着我?”
子忧的面上温柔如水,“我娘子生得这般好看,我自然要好好看看了。”
我微微扬起一丝笑意,子忧笑着靠近我,伸手抚上我的面庞,爱恋的目光看着我。
“我的青蔷,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坚强。”子忧摸着我的脸,眼眸一转,“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能一直这么坚强地面对,好好的活着,对么?”
我心中浮起一丝隐忧,“我当然会好好的活着。只是,我们还能活着回去见靖儿么?”
子忧肯定道:“能,你一定能回去见靖儿。”
我只当他在安慰我,回以他微微一笑。
子忧深深看着我,仿佛叮嘱一般,“从今往后,你好好的,我就会很开心了。”
我疑惑了,他今晚说话怎么这般奇怪?
子忧清亮的眼眸看着我,突然道:“青蔷,我爱你,一生一世爱你。你爱我么,只爱我一个?”
我更奇怪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眼眸深情,带着一丝乞求,我心中一荡,正要回答,他的唇却先一步堵住了我。
他在我的唇上辗转,带着滚烫似火的温度,几乎要将我焚烧。唇舌相缠,他深深吻着我,吻得缠绵深情,眷恋不舍,久久不肯离开。
分开的时候,他紧紧抱着我,像抱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一样不肯松开,仿佛一放开就会永久失去一般。
我渐渐困了,子忧给我倒了一杯水,说是这一路上我都没怎么喝水,怕我身子受不住,让我喝下去。
我喝了之后便躺了下来。子忧却不着急睡下,他让我先睡。
恍惚中,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子忧就坐在我的身边,对着我说些悄悄话。
子忧的手在我的脸上游移着,轻柔的触摸,仿佛春风拂柳,可他的声音却含着一丝悲伤,“我真是个胆小鬼。这些话,我也只能在你睡着的时候,才敢问你。”
什么话,要等我睡着了才能说呢?
“我知道高长恭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好男人,你对他念念不忘也是应当。我本不该同一个死人计较的,可我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嫉妒他。他死了,可他永远都活在你的心里。活着的人,是永远也抵不过死去的人的。”他的声音如雪般寂寥,莫名的令人心痛。
“多少次,我想问你,你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他多一点?可我不敢问,我怕你说,你更喜欢他。”他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声音发颤。
我想说,我没有对长恭念念不忘,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可我躺着,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的声音低低的,卑微地乞求着,“青蔷,忘了他。从今以后,心里只有我一个,好么?”
我心里一直就只有你一个,是你自己不知道,笨蛋。
不一会儿,他又自顾自地苦笑,“瞧,我又在说什么傻话,你怎么可能忘了他。况且,这一次,我还不一定能够活着回来,又怎能要求你心里只有我一个呢,若我有事的话,你会很伤心的。”
他执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脸庞上,心痛难抑道:“那我宁愿你不要喜欢我,你少喜欢我一分,就少一分的伤心。”
有滚烫的液体落在我的手上,我心想,他哭了么,为何而哭?
我越发困倦,已经无力思考,渐渐陷入了更深的梦境中。
莫子忧感受着萧青蔷手心的温度,在脸上摩挲着,心痛不舍,却不得不放下来。
莫子忧将她的手放好,“青蔷,这个药,能让你睡上两天。不要怪我,我是不会让你去涉险的,你好好睡吧。”
“我走了,你以后,要好好的,别让我担心。”
他的目光在萧青蔷的脸庞上留恋不舍,每看一分,便多一分的不舍,更多一分的心痛。这是他最爱的人,他怎么能舍下她?
可他必须要走。
因为,他要去救他的朋友!
想到这,莫子忧的目光狠心从心爱之人的脸上抽离,毅然起身,带上随身的长剑。心中被正义包裹着,有了坚定的力量,他决然地走向门外。
——
新任大理寺卿骆提在案上喝着兰陵美酒,惬意无比。他的母亲陆萱是当今陛下的乳母,深受陛下宠信,连带着提拔宠信他,朝廷大臣都来巴结他,可谓春风得意,风头无二。
只是,若没有慧远大师这桩烦心事,他会比现在更舒服自在。
手下来禀报,说大理寺外有一人求见。他本不想见,可听说来人有法子让慧远大师说出天下地志图的下落后,他便改了主意,接见此人。
“是你?!”
见到来人后,骆提立刻浑身警戒,刚要叫人,莫子忧便阻止了他,“你若是现在喊人了,就永远别想得到天下地志图!”
这话提醒了骆提,他迟疑了一下,问他,“你真的有法子让慧远大师说出天下地志图的下落?”
莫子忧笃定道:“你让我见慧远大师一面,我自能说服他,让他说出来。”
骆提怀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莫子忧道:“你困了慧远大师那么久,使尽了法子也没能套出天下地志图。如今周齐两国交战,皇帝急切需要天下地志图来扭转败势。你若是办不成这件事,你认为皇帝还会宠信你,重用你么?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你为何不肯试一试?”
骆提还是怀疑,“你为何要帮我?”
莫子忧回道:“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慧远大师。慧远大师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看着他因为一张图而送命,我要救他。”
莫子忧抛出了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你用了诸般法子都不成功,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弱点。而我了解他,他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只有我才能够说服他。”
骆提被他说动,决定让莫子忧和慧远大师单独见一面。
在牢里,慧远大师饱受折磨,一身僧衣早已污浊残破不堪,面上疲惫,不见往日的风华气度。唯有一双执着的眼睛,坚定不屈,那源自于他内心不可动摇的信仰。
看到莫子忧,慧远大师心如明镜,已知他来意。道:“贫僧心意已决,子忧还是回去罢。”
莫子忧上前道:“我既然来了,救不出你,我绝不离开。”
“你不必费心救我了,到这一步,贫僧无怨无悔,死而无憾。”慧远大师一派淡然。
莫子忧目光雪亮,“大师当真无憾么?你此生心愿是度化众生,济世救人。心愿未了,如何无憾?多少人在等着大师度化,脱离苦海。大师怎能抛弃众生,一心求死呢。”
他紧接着道:“大师,你不能死,百姓需要你的度化。活下来,救救苦难中的百姓,说出天下地志图的下落吧。”
“天下地志图唯有在统一天下、爱民如子的明君手中,才能发挥其作用。如今此人尚未出现,天下地志图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否则便会贻害苍生,祸患无穷。贫僧此举恰恰是为了救济众生啊。”慧远大师一脸坦荡,毫无憾色。
莫子忧道:“谁说交出天下地志图就一定会贻害苍生?”
慧远大师不解,“这是何意?”
子忧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慧远大师面上一惊,子忧微微退后,道:“就是这样,大师何不考虑去度化齐帝。大师佛法高深,定能感化齐帝,利用天下地志图造福百姓。岂不两全其美?”
牢门外传来笑声,“大师只想着救济苍生,可你连身边的朋友都救不了,又谈何救济苍生?”
骆提命人打开牢门,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周旋在莫子忧和慧远大师之间,道:“如果你不交代天下地志图的下落,那你这位朋友,就要同你一样,尝一尝火刑的滋味了。”
慧远大师面露紧张,“这不关他的事,骆大人,你岂能滥伤无辜?”
骆提面露威胁,“这本不关他的事,可谁叫他是大师的朋友呢?既是朋友,自然要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了。”
骆提嘲笑道:“大师,你真的忍心叫你的朋友灰飞烟灭、死无全尸吗?”
看着慧远大师面露为难之色,骆提又继续笑着威胁道:“你朋友的生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注释:
①标题出自两汉的《行行重行行》“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