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秋银秋焦急心慌的等待中,张尔蓁和湘秀带着满满几袋子东西出现在铁链下面。这一趟是满载而归,张尔蓁费力的把两个**袋绑到递下来的粗绳子上,指挥着金秋往上拉。湘秀卸下扛在肩膀上的佐料,绑在银秋的绳子上。金秋银秋边费力的往上拽着绳子,边佩服侧妃二人竟能把这些个东西带回来,实在是——太沉了。
几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全都拉上去。张尔蓁坐在火红色的毛绒地毯上呼呼喘着气,金秋上下仔细打量一遍,确认侧妃完好无损后才问道:“侧妃,你们真的出去了吗,游嬷嬷真的带你们出去了啊?您出去这些时候,真是担心死奴婢了。”
张尔蓁接过银秋递上来的水痛快的喝几口,擦着嘴巴道:“出去了一趟,也带回来不少东西,这些东西够咱们吃上好几个月了,等会儿你们去整理收拾出来,尤其是那些肉,可不能臭了,能腌的都给腌上,我买了不少盐回来。还有都小心些,不少罐子呢。”
“侧妃您就……”金秋看一眼地道小声问:“……没机会逃走啊?”
张尔蓁在她脑袋上敲了下没好气道:“你们以为我不回来了?我跑什么,再说了我跑了你们怎么办,别想那些没用的,赶紧整理去。”
“您若是真跑了,奴婢还高兴呢……”金秋只敢在心里想想,看到张尔蓁不想多提,金秋也不再问,喊着银秋和湘秀一齐费力的把地道封上,几人或是抬着或是扛着张尔蓁二人拉回来的东西出了房间,然后给房间上了几道大锁,钥匙仍旧在湘秀手里。
“今儿下午吃烧烤吧,东西也都新鲜,材料也足。”张尔蓁看见金秋费力的扯出一只油光水滑的大白羊,银秋龇牙咧嘴的捂着鼻子往外拽杀好的鱼,湘秀很淡定的倒拎着几只鸡爪子。其实张尔蓁很想弄几只活的养着,可游谷那小子硬是不同意,一边催着没时间了,一边念叨着:你们这几袋子能吃到明年了,我可不帮你们抬云云。然后满脸嫌弃的游谷自己也买了不少东西带回去,嘴里念念有词,嬷嬷大哥二哥三哥的等等,他当然没有帮张尔蓁抬东西,因为他自己的东西也很多,腾不出手来帮别人。
他们三个疯狂购物的样子,像极了过年的大采购活动。
提到烧烤,金秋银秋两个并不陌生,高兴的应一声开始准备起来,肉要洗干净切好腌上,菜要洗干净切好串上,还要准备木炭,这个得去厨房准备了,金秋跑进厨房,银秋继续收拾食材。张尔蓁搬来两个竹编椅子,拉着忙碌的湘秀过来坐下,笑道:“咱们俩今天辛苦,就让她们去忙吧,歇会儿歇会儿。”
湘秀犹豫了会儿,还是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她疑惑的看向张尔蓁欲言又止,张尔蓁看着秋季的高空高远的云朵叹道:“今儿出去这一趟,也发生了不少事。我猜你想问什么,致雅轩……那个涵姑娘,之前是我的婢女……,从七岁上就跟了我,十三岁的时候跑了,如今在安徽看见她……,有些吃惊。”
湘秀听得很认真,她看出来张尔蓁眼底的落寞,她很难形容这种伤感,似乎在哀伤,哀伤中又透着淡淡的解脱。
“今儿瞧见她还活着,我心里也高兴,瞧着她如今也好,过得似乎……比我好。我大概也能猜到她如今的处境……,不过都是蝼蚁,在不同的屋檐下罢了。湘秀,我很高兴,她还活着……”张尔蓁轻声说着,慢慢笑着。力行的死她也耿耿于怀,如月逃跑之后她也尽心去找,事情变成如今这样子,冥冥之中总有一把推手促成这一切。张尔蓁的预感一向很准,她与如月还有很多纠葛,之后会走向哪一步……。张尔蓁这会儿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是她没想过一种可能,就是以前那个温顺和善的小姑娘,有朝一日会想要她的命。
湘秀是个寡淡薄情的性子,她没法开口安慰这个姑娘。湘秀鼓起很大的勇气抚上张尔蓁的手,无声的传递出一种力量和支持。感受到手中的温热,张尔蓁低下头看见湘秀粗糙的手背。那是一双农妇的手,不纤细也不洁白,常年的劳作早就改变了它初始的样子。张尔蓁幽幽的叹口气,“湘秀,谢谢你。”
湘秀无声的笑笑,边摇着头。
日落之前,金秋银秋都准备好了,属于风雅涧的秋日烧烤节拉开序幕。一身男装的张尔蓁撩起袖子翻着烤串,看着袅袅白烟飘出,耳边传来油滴在碳上的“滋滋”声,张尔蓁深吸了一口香气嘀咕着:“若是游谷那小子在就好了,他铁定爱吃这玩意儿,可惜可惜,他没有这口福。”
金秋银秋已经开吃,小嘴冒着油被辣椒和烟呛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初次接触这项活动的湘秀脸上先是震惊,然后变成了满足。她接过张尔蓁递来的肉串撸一口,然后很惬意的喝了一口今日带回来的女儿红,坐在椅子上有说不出的惬意。
“给我也来一点。”张尔蓁递过来一个小碗,湘秀很大气的给她倒满了酒,张尔蓁凑在鼻尖闻闻这淡淡的酒香,慢慢品着饮下,“真痛快!”再撸一串,这日子这么快活,天天忧愁那些个做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啊!张尔蓁又倒满了酒,和湘秀豪爽的碰了一杯,一饮而尽。唇角的酒顺着脸庞流进胸口,似乎又流进了心里,烫的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来呀,金秋,银秋,干杯,庆贺所有美好的东西,庆祝我们都还活着!”张尔蓁高高举起盛满酒的碗对着月亮嘀咕着:“马上就要中秋了,庆祝这多事的一年……”
湘秀放下酒杯,双手无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脸,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她抬头看着黑幕下那轮皎洁的圆盘,似乎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自己,也像这个姑娘般肆意,也像她这般洒脱。此时的自己,心里沉浸许久的激情和热血似乎渐渐苏醒,哪怕只有一会儿,她也很知足了。
“侧妃,您不能再喝了,您好像是喝多了,明早起来会很难受的。”
“我啊,我好像是喝多了些……,金秋,你不知道我今儿看见谁了,金秋啊,你认识如月吗……她长大了,也长高了,瞧着也变漂亮了……,你们一个一个都走了……如月啊,明月啊……”还有朱祐樘,朱太子,我真高兴,你没去滇南……那里那么危险,你要是没命回来,我就要守寡了呢……
“侧妃,快放下杯子吧,您不能再喝了,奴婢知道您心情不好,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不好吗?”
“谁说我心情不好,我心情美着呢,银秋,你也来喝一点,这酒真不错,错过了今晚,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能再痛快一回了……”
金秋银秋还是合力把张尔蓁送回到床上,银秋守在床边,金秋去园里寻湘秀,“你们今儿出去遇到事儿了吗,侧妃很少喝酒的,更不会喝这么多……”
金秋还没念叨完,湘秀笑着递上来一个空碗,然后倒上半碗酒,笑眯眯的示意金秋喝下去。难得见到这般快活的湘秀,金秋长叹一口气不再问,陪着喝了会儿,搀着脚步不稳的湘秀也送回了房间,“早知道这般,应该拦着侧妃不让出去的。”金秋嘀咕着又道,“如月如月……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呢……”
风雅涧又恢复了平静祥和,每日里哑巴公公来送饭,张尔蓁送他一个菜,看着哑巴公公笑着离开,张尔蓁招呼着院里的姑娘们过来吃饭,泡上一海碗的藕粉干果,炒上一个菜,配着哑巴公公送来的饭菜大快朵颐。如此反复几日后,张尔蓁划掉了日历上八月十四这一天,迎来了成化二十三年的中秋。
风雅涧的中秋节过得和乐安稳,京城的中秋这一日,病了许久的皇上起身上朝了。
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笔直的坐着,眉眼间俱是威严,若不是他眼底淤青发黑,唇瓣惨白无色,满朝大臣该是一片雀跃欢喜。事实是满朝大臣噤若寒蝉,没有一个开口的,都垂着脑袋往后缩减少存在感。上首站着一身同样明黄色的太子,太子后面是一身墨蓝色的郕王世子朱祐枷,在后面便是当今成年的皇子们。今儿是中秋,大殿里却毫无喜色,朱祐樘抬头看看皇上,与皇上四目相对,平静的眼眸垂下,心里冰凉一片。
“今日中秋,普天同庆,爱卿们可有收到朕送出的香饼啊?许久不见爱卿,今儿看见爱卿们身体依旧康健,朕心甚微。我大明朝繁荣依旧啊,现在……诸位爱卿可有事奏?”声音低沉,细听之下可闻其无力。
大殿一片寂静,不闻任何声响。
“太子可有事奏?”
“回父皇,儿臣无事。”朱祐樘上前两步回道。
“世子,你可有事奏?”
“皇上圣明,臣无本奏。”朱祐枷上前两步回道。
“嗯,很好……”皇上的脸上并无笑意,有些烦躁又有些颓然,而后挥手道:“……怀恩,宣旨吧……”
听到有旨要宣,大臣们纷纷低头交谈起来,都疑惑不解。朱祐樘又垂下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收在两侧,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朱祐枷余光看见太子唇角带笑,心下了然几分,不屑的勾了勾嘴角,听见身后几个皇子小声议论着,
“父皇要说什么,会不会是废太子的事儿……”
“四哥还在滇南,莫不是已经……”
“是不是要先恭喜……”
下面乱的像赶大集,怀恩不缓不急的展开圣旨清清喉咙,大殿里静下来,大殿的每一个人都清楚的听见怀恩公公尖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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