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的战斗,让向前进知道,河谷对面高地那个迫击小炮打得很准的狙击手早将他盯死了,无法脱身。
之前有好几次他想从那边转移都给打退了回来,现在想要从那撤离这个死亡之地,原路返回,根本无法做到。
好在那边给封死,这边还有退路。
退路虽是唯一的,但有就好。
本来向前进这次抽调上一线阵地来就是要整死对方的,没料现在却反给他整,只能冒九死一生之险,退走雷区。
这次受领任务来解决他,上阵地后的那一周,他们在河谷丛林地带交过两次手,但均未分出胜负。
高手之争,胜负即生死。
通过交手,向前进知道了这家伙有个最大的弊病就是多疑,他设好了一个大圈套,准备在第三次过招时取他小命。却没料交锋之际前线指挥部又临时抽调他配属给出击分队,耽搁了这许多时间。
在观察撤离路径的过程中,向前进用湿黑的右手衣袖伸到脸上去抹了把流个不停的汗。
这一抹,他本就乌漆的脸给自个弄到更黑。
一周来所进行的激烈炮战将他浑身上下都熏黑了,爆炸所起的烟尘附着令其丛林作战迷彩服失去了原色。经汗水反复浸透,不拘何处,只要随便一挤,军装便会“哗啦啦”一片黑水往下掉。
此时他不光脸上汗太多了,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也都像泉眼。
不知身体内何来如此多流不尽的汗,流得人心慌慌,眼花一片,弄得整个人就快到脱水的边缘。
在极度的疲惫虚弱中,向前进感觉不到被汗透湿的军装紧巴着皮肤有何不舒服,事实上他也从未有闲暇想过要将军装脱掉凉快凉快。
寂静中一只习惯了血火硝烟的大山鼠从岩缝里边出来寻找吃的,爬上他头顶一个石窝里,对搁在那一颗揭开了盖的手榴弹很感兴趣,对着它研究了半天。
它这般在那活动,弄得几块碎石掉下,砸在了向前进的头顶钢盔上。因山体给双方数以千计的炮弹飞砸轰炸,常见岩石松落,向前进倒并不以为意。
那山鼠未受惊扰,嘴牙和前爪并用,专一不停地玩弄着那要命东西起来。
等它咬破防水油纸后,弹体给它弄得斜往外倾。山鼠可能觉得好玩,也许是饿了,于是更毫不放松,赶着这手榴弹一个劲要咬那防水油纸里面东西。
石子连续掉下了好几块,向前进正仔细观察着外面,仍没怎么介意。
突然耳内似乎听到异常的“嗤嗤”作响声音,这声音太熟悉了!他猛觉得不对,抬头往上望时,只见上面手榴弹木柄内的导火线在冒烟火。
要命的是其正往石缝里下掉,吓得他直魂飞魄散。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向前进本能地急往后仰,“哐当”一声,手榴弹砸在了他那顶半黑色的钢盔上,再落到他面前脚边。
这下看清楚了,引线的确是在燃烧,“嗤嗤”冒烟着。
向前进心脏紧张得要跳出胸膛,只听他鬼叫一声,人早吓得耸身一窜老高,同时脚下飞快地猛用力一踢。
冒着烟的手榴弹在落地不到半秒后接着离地往前面悬崖下落。
这头石缝里也狭窄,跟前面比好不了多少,也就刚能转身,无论怎么闪避都不方便。他人下蹲,还未往后翻倒,紧跟着便听一声巨响传来,上涌的黑烟弥漫了石缝,呛得他一连咳了好几声。
耳鸣晕眩中,他用手摸摸脸,没事!没见有血水,再摸上身,还好也没事,不见有伤痕。
“它妈的!”在忽然迸发出一点悍戾之气,他抹着脸上汗破口大骂。
转头时看见枪在身后,这可是他要寻找的东西。
但他没去操起来。
虽然枪是战士的第二生命,可保安全,但这应该不是特工偷袭!刚才他抬头时错眼间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从晃动了一下的尾巴来看估计是一只大山鼠。
显然它当时知道祸闯大了,一晃便不见了身影,赶快逃走要紧。
战场上意外太多了!
这话真是一点不假。眨眼间逃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劫,向前进真算得福大命大!
刚才要让手榴弹落在屁股后面的话那他就死定了!想起来运气真是不错,反应也相当不错!足能拿一百分。
危险虽然过去了,但这次毕竟差点给那只山鼠要去了性命,在惊魂未定中,他仍咳嗽得半天也喘不过气。
等浓烟散去,呼吸平顺了一点,他才忽又猛想起仍有不妙之处,掉下手榴弹的石台那里还搁着一个要命东西。
不能让它再出意外了!于是他赶紧手脚并用,努力撑着身子往石缝里上升了好几步。
这样侧着身子上去,稍一稳住,他便看到了一枚定向地雷斜搁着在那小石台上。
“此面向敌”四个字对着他,只这一眼,看了就让人心里感觉着害怕。
“向敌?老子可是自己人,哥子眼睛睁大点——”他向着那定向雷嘴里念叨着,抬手上去,先将之掉过了身,现出“背面”二字。
接着他转头往左边石缝里看了看。山鼠早没影了,他什么也没看到。
“妈的!刚才差点给你们害死——面饼哥,你可别像那手榴弹,拜托——”
他说着巴在岩石上,在离地两尺多高的石缝里长喘着,一边休息一边继续念叨着道:“饼哥,我知你一向忠诚,千万记得没老子下令你别胡吼乱叫!”
脑子里这个时候想到什么重要就说什么,当是恐吓了。
“乱吼乱叫就是反对我,我可是党和人民的一份子,反对我就是反对党和人民,反对党和人民也就是反对社会主义……日!这你也敢?等革命胜利,秋后算账,罪可有得你受的!”
刚说到这里,他忽看到那枚手榴弹的拉环还在石台上,于是又嘀咕了一声,低声咒骂起来道:“它妈的,若给我逮住了那只山鼠,非折磨死它不可。”
如此自言自语歇了一阵,随之手脚发酸,便将那颗定向地雷拿了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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