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絮似的云朵堆砌在天的尽头,阳光偶尔会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层,照射巨大的光柱。巍峨雄伟的绿明山边缘度了一层金边,就像威严屹立的神佛以倨傲的姿态俯视着芸芸众生。从山角下仰望,就会看到一座细高的建筑--峰火楼,本作战时通报敌情,和平时期警示水火天灾之用。现在却连续燃起三次红色烟雾,袅袅的血色烟雾缭绕升腾直入云霄。
午时,晋城。
西山角下的平安坊,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
车轮碾压过青石铺就的道路,车轴的嘎吱嘎吱夹杂着马匹的嘶鸣很快掀起一团烟尘。
“嘿,这帮司伍卫,只会给市民造成更大的恐慌。”刑部长官肖青山宽大的手掌重重砸向了窗框上,阳光透过车窗映着他冷俊的侧脸,显得格外凝重。现在他的心里既焦虑又愤怒,这可不是一般的刑事案件,不仅人命关天,还牵扯到朝廷命官。
位于繁华大道东头的平安坊,本来作为古玩交易场所,后来被朝廷征用,成立了本郡甚至本国最大的贸易集散中心。
令肖青山感到愤恨的是,这个邪小七胆大妄为,不仅把地点选在商业繁华地带闹市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劫持,主掌整个晋城兵权的参军的女儿,王法何在真是岂有此理。
云雾散去,遥远的苍穹高远而清澈。
阳光直射过来有点刺眼。肖青山紧皱眉头,微微眯眼远眺。接到翟天临的命令后,他心里就有种不详的预感一闪而过,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劫持案。
对面那个矮楼右边,一座茶铺的二楼窗户洞开,几盏大红灯笼悬挑在木杆上随风飘荡发出吱吱的响声。
由于是背光,里面光线暗淡看不真切,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在走动。偶尔会有金属的光芒闪一下,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把锻造讲究的精钢猎刀。
刀的独特光芒射入肖青山眼里那一刻,就像在大脑里强加了一剂兴奋剂,醍醐灌顶般立马开窍。
“徐厉大人,还记得猎狩司的丁也吗?这局面只有这个人能够控制住,务必请此人到场。”
“肖大人,这个不太好办吧,猎狩司隶属皇宫密部,我们六扇门不好插手啊。”捕头徐厉拱手施礼道。
“一刻之内务必请来此人,不管使用何种手段,立刻马上。”肖青山大怒。
徐厉身子微微一颤,眼帘低垂,踌躇了一下,低声道:“属下遵命。”
眼下情况紧急,不处理好此事。翟天临大怒之下,只怕谁脑袋上的虎缨冠也保不住。
若有若无的冷笑,透彻澈明的眸子,偶尔还会闪现孩童般的纯真。只有握紧那把刀,眼睛才会喷出炙热的火焰。
邪小七。
他浑然不知,将迎来怎样强大的对手?
长身材中等,长相平庸的狩猎司丁也,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转眼就消失在你眼前再也搜寻不到。
有人称他们为狩猎者,就像是蛰伏在灌木林中的猎人,一旦发现猎物,就亮出隐藏的爪子和锋利的牙齿,嘶吼着露出噬血的本性。
丁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刑部侍郎王可用了何种手段惊动了猎狩司高层。
他只知道,时间不多了。
顶也策马奔腾。
骏马奋蹄嘶鸣,鼻孔发出炙热的气息。马蹄杨起阵阵烟尘发出击鼓般节奏感极强的嘚嘚声响,很快消失在寂寥的街头。
冷笑再一次浮上年轻人的嘴角,邪小七简单的用麻绳捆绑住翟露,一只手攥着麻绳的一头,一手紧握着锻刀。他心里奇怪的是,这个明艳照人的小丫头竟然不同于寻常人。一不挣扎二不哭闹。她头略略低着,目光稍被压制一点再投放出来,投放到他脸上,便有了些嗔怨的意思。似乎还有一点难以诉说的心事。他觉得这小丫头是不惧怕他的。
…这是一座颇有年代感的老楼,楼顶的青砖瓦漆也已脱落,丁也身体前倾,右臂发力将一只闪烁着银光的弓箭拉满牛筋弦架在女儿墙上,斜对面茶铺的金色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带有铁簇的箭头将目标锁定了茶铺窗口旁边的持刀少年。
刀锋闪着冷冽的光芒,少年警惕地望着楼下不远处负手而立的白衣男子,嘴角挑起轻蔑的冷笑。
徐厉并不理会他的傲慢,淡淡说道:“你知道劫持的可是朝廷命官的女儿,如不立刻放下屠刀,后果不堪设想。”虽然于邪家交情菲浅,可是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徐厉不得不规劝邪小七。他更知道此事不管结果如何都一定会牵扯到邪不录,这期间虽然不能立刻与邪府撇清关系,最起码也得表明立场。不过以徐厉的资历与智商还无法揣摩出周知府的意图,只是在他出门的交待了句,塞嗡失马,焉知非福。除了联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徐厉仍然一头雾水。
暗中布下的捕快隐伏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其中不乏也有暗器高手。是因为徐厉已经晓得邪小七凭空悟势,唤出了冷月狼魂。即他的体内如同隐藏着狼的魂魄。不管正义还是邪恶,伺机蛰伏在黑暗里,蛰伏在那些扭曲而痛苦的心灵中。稍有不慎,它就会朝你,张开血盆大口。
“是你们的翟参军不仁在先,如果现在交出小阳,本少立刻放了这小丫头。”邪小七的眼眸中竟也会露出狰狞的怒意。不过这个翟露倒真是有些令他头大。
“美吗?那个叫小阳的女孩?”翟露的声音还透着小女孩的俏皮,先前还颇为郑重的神色突然变成了小女儿的娇态。
“少问这些幼稚的问题好不好,大小姐,你现在是人质啊。本少不是什么大善人。随时都会…”为了显得凶狠些,邪小七用刀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谁知这小丫头不但不怕,还朝他眨眨眼睛吐了吐舌头,居然还有心情作了个鬼脸?
“告诉那个肖青山,不要轻易使用弓箭。若碰翟露半根毫毛,有你们好看。”几乎气极败坏的翟天临双手撑着峰火楼的墙垛,俯视着脚下的形如棋盘的平安坊。歇斯底里的怒道:“真是一群愚蠢的废物,弓箭即使射中了邪小七,谁能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难道堂堂刑部,就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吗?”
传令兵很快就把翟天临的指示带到,肖青山距离邪小七不过百米,能够清晰的看见邪小七紧紧搂着翟露的脖子,又怕勒痛她似的,姿势有些别扭,但他不想放开。
以往的经验告诉肖青山,这个邪小七暂时不会伤害人质。不过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肖青山眯着眼睛想到了个主意,立刻唤来手下耳语一番。
徐厉立刻知道了肖青山的意图,仰头望着邪小七大声道:“邪少爷,能不能交换个人质?”
邪小七一愣,沉默了一会,并没有回答。
徐厉看着他手里的刀闪着诡异的光芒,虽然感觉有种说不清的压力使人惶惶然,还是稳了稳心神,道:“好男不与女斗,相信晋城第一少不会为难弱女子吧。”
“你以为你是谁?这种小把戏也太幼稚了吧。”邪小七也想把这倒霉丫头换个男子,可那样对于翟天临就没有了威胁,自己的冒险还有什么意义?
邪小七仰头看着了翟天临正立在高高的旗楼上,探身俯视着这里。不禁勒紧了翟露的脖子,朝着旗楼的方向大吼道:“翟天临,如果半个时辰内不把小阳交出来,你就等着给你女儿收尸吧。”
翟天临望着下面,虽然听不到邪小七在说什么,不过从动作来看翟露处境非常的危险。逆着光的狰狞刀光刺痛了他的眼,震惊愤怒一瞬间涌上了心头。刚刚从京都传来的消息又一次打击了他,那个叫小阳的女孩在去往翟府的路上被一小伙山匪劫持。气得翟忍不住又在心里骂这群愚蠢的军士,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随着危险指数升级,隐在人群里的铺快开始慢慢向着禁戒区域靠近,负责警戒的几名武士也都是本地兵营抽调的老手,大多认识那几个捕快。不过就是不动声色彼此心照不宣的用眼神交流。
丁也伏在墙垛口上,他觉得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绷了起来,而气氛的沉默更是让他窒息。
天空晴淡的如同凝固,安平坊静极了,连时间也停滞了一般。
“翟天临,听好了赶紧的交出来小阳。本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邪小七不想浪费时间大吼道,同时手腕也稍微的加了些力度。
“哎呦哎呦…”翟露夸张的惨叫具有很强的穿透力,就连百米旗楼坐阵的翟天临似乎也听到了,他望着下面雉堞林立,鳞次栉比的官宅民居,这一眼望去,却令心脏霎时被紧紧的揪了起来!
邪小七不打算杀戮,可刀锋青光荡漾,杀气弥漫,使人便觉有一个大雪团在身前转动,发出蚀骨寒气。
杀意凛然,空气中仿若一道冬日肃杀的冷风,穿行在大街小巷子里。
一间不知名的小酒肆里,几个黑衣人默默的透过窗口望着离这不远的地方,宛如凝固的雕塑一般动也不动。
叫嚷的人群在警戒区域里被武士呵斥着,闭嘴禁声。只有那几个身着便衣的捕快暗自摸出了藏身暗器,捏在手里,盯着楼上随时准备出手。
那一刻,邪小七不喜不悲,心如止水。
只有刀的嗡鸣如同龙吟。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