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途之路

    
    …月光浸透了山林，光芒徐徐照遍整个天空,也愈来愈逼近地面，有些地方，沿着高原，可以看到从暗夜中崭露出来的、青褐色山峰。
    无数水珠自洒满月光的穹顶滴落，一串串晶莹剔透，许久跌落地下，发出“叮咚”脆响。
    第三位挑战者。
    邪小七冷哼一声，在看到他的瞬间，眼神就冷了下来。
    男子双眼虽然是睁着，但看得出左眼比右眼要浑浊些，且眼珠死死的，固定不定，倒有几分诡异。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语，也不需要语言的表达。
    只有劈破空气的寒光迎面而来。
    “铮”火星迸溅，金属交激的巨响震人欲聋，两把兵器都因极度僵持而微微颤抖，刀身上映出了邪小七犀利的双眼。
    男子眼眸映着刀光，那只左眼死鱼似的冒着惨白的光。手里的铁锤微微凝滞了一息。
    邪小七没放过这瞬间的空隙，一把拧住独眼男子腕骨咔擦脆响，在对方因为脱臼剧痛而缩手的瞬间，转身一记重若千钧的后踢，轰然正中胸骨，把他踹了出去！
    独眼男子踉踉跄跄起身，向邪小七这边走来，手在空中挥动着。抡起青灰色闪着粼光的铁锤。
    然而这时已经来不及了，邪小七转身伸手——那人只觉自己持锤的手腕被铁钳般的巨力抓住，却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剧痛便伴随着“咔擦”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传来！
    二层突出直径几丈的扇形平台，一男一女并排坐在蒲团上。悬吊的油灯微弱的亮光直接落在他们的脸上，使这两张面孔显得越发苍白而又焦急，在一片朦胧昏暗之中，看上去像是两个幽灵。
    “这个吴小二还是有点修为，或许很快就能见到大宗主了。”鹰目男子高高在上的俯视着，眼眸锐利如鹰隼。
    “浅狼团又会增加新血，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有种不安的感觉掠过，不知为何。大小姐只觉得心中狠狠跳了一跳，竟似有一种漫长而隐晦的疼痛自心尖泛起。突然想起初见无名刀，就有种刺痛的感觉。
    第五位挑战者出现的时候，先是听到令人不安的低沉如龙吟嗡鸣，低低的压抑着带有悲天悯人的刀意。
    “大小姐或许能够听到些什么?那也是可怕的力量。”鹰眼男子没有看大小姐，却也能够感觉天地间肃杀之气。毕竟以平凡肉身获得悟势能够感受到周围气场的些微变幻。鹰目知道大小姐修为高深，据传以入魔玄镜。自然能够感知这无名刀龙吟之势。
    “月光之刃，还在于苍穹之眼。若是练不好无名刀法，就有反噬的危险。”大小姐淡淡的道。
    没有人知道这个看起来十七八的女子到底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大小姐只是坊间神秘的存在。
    作为大宗主右护使，鹰目只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还有点清纯的女子善于“读心术”。其它的并不太了解。所以他知道没有必要问那些愚蠢的问题，大小姐定会回答。
    “这个吴小二有问题，加入浅狼的目地不单纯。不光为救一个女孩那么简单。还有更大的阴谋。”大小姐看着邪小七刀锋上洒满青白色的月光，道:“一定要看紧他，不到万不得以，不必见到大宗主。”
    鹰目点点头。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那莽然的刀意，风被斩断而发出厉吼。
    从他身旁的任何一个角度看，无人能猜透这名少年的心思。只是旁人不明了，此时的邪小七不能抬头，因为一抬首，人们便会发现他脸上流露的巨大的痛苦。他只能紧紧咬着牙，微微垂首，即使身子在瑟瑟发抖，也不可让人看出他的情绪，是的，这便是隐忍的痛苦。
    积蓄痛苦的力量，蓄而不发，隐而不现，痛苦越大，力量越惊人。
    隐忍中爆发，也是悟势之忍境。
    第五位挑战者，邪小七已悟忍境。
    刀光劈斩空气，劈碎了月光。一闪而过，挑战者的头颅斩下。离腔的头颅在地上滚动，鲜血从尸体的脖颈口喷涌而出，洒了一地。
    空气中散发着凝重的血腥味。
    上玄月，白月光。
    空旷的大厅，顶上是圆弧的穹顶，像是夜空倒扣下来，炫目的月光射到邪小七身上。刀身映着无比的光茫。
    怒插云霄。
    遥远的天际白色刀光与暮色相互渗透，形成一种介于青色与灰色之间的色调。
    谁也看不到，无限苍穹的西北角。星光闪烁的地方。明灭不定的小行星，光茫渐渐黯淡。晦涩的颜色像是腐烂的伤口…
    …“来了，终于来了。”启芒嘴唇发抖，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的身体好像被碰触了什么神经一般，剧烈的颤了一下。两眼发直，连连自语，又惊又怕，双腿也不听使唤，像筛糠似地乱颤起来。
    “该来的，终是会来。”李施秒抬眼望着泛着浅灰的夜空，幽幽叹了口气。
    醒天仪悬在青灰色的天空下像是锋利的刀刃。金属咬合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骤然响起里令人有种不安的感觉。
    身后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不用回头。李施秒也能感受到来人强大的压迫一切慑人气场。
    除了母仪天下的皇太后，谁还能有如此气场?一众宫婢宦官静默地整齐排列，焚着御香，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井然有序地垂目躬身而立。
    略施粉黛的皇太后玉瓒螺髻，颜炜含荣，她笑得依旧雍容圣洁，气韵祥和，尊贵优雅。
    李施秒，启芒还有几个小童纷纷上前跪拜行大礼。
    早有宦官备好篆金镂银的椅子，皇太后郑重落坐，朝着下面挥挥手道:“平身，启芒大师近日夜观天象，进展如何?”
    “这，这…”启忙踌躇着措辞，心里不断的挣扎，到底该不该再瞒下去?
    醒天仪并未预测到今夜会有这一场紫川冲月这一奇异天象。它来的突然，去的也快。半刻钟不到的功夫，月力便被西北角那颗不起眼的小行星吞噬下去。若是如实禀告，必然若怒太后。若是加以隐瞒，早晚都会露出马脚。
    “我看不不如就让小丫头来回答吧，太后您觉得怎么样?”李施秒心里一惊，听出老宦官翟公公不阴不阳的语调。
    她跪着轻抬眼帘，看着翟公公又翻起眼皮偷偷窥伺打量他。
    翟公公害人的手段非常阴险毒辣，杀人都不见血。李施秒更加知道父亲就是这个不男不女的老太监设计逼上的不归路。
    “还真是歹毒的人。”李施秒在心里愤愤的想，不过脸上带着笑，款款施礼道:“有劳翟公公抬举，小女子在太后面前哪敢胡言耸听。”
    “但说无坊。”太后端过翟公公殷勤递上的白玉茶盏，柔声道:“尽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尽管醒天仪观乎天文以察时变，甚至能够通过月力推演千百年前的宇宙中星潮汹涌变幻。星海的扰动在不同位置以不同的形式出现。所有的扰动都瞬息万变，在浩渺的混沌中，唯有西北边陲曾经出现的一颗小行星，出现了意外。今晚又刺穿月影，实属罕见。为血光之灾不详预兆…”
    “你这小丫头片子，竟敢太后面前危言耸听。简直大逆不道。”还没等李施秒说完，就被翟公公打断了，尖锐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怒气。
    启芒跪在太后面前，一直都没敢抬头。背后的冷汗浸透了中衣，冷得血液似乎已经凝住，不再流动。心里暗想，这小丫头片子也太敢说了，如今两人可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搞不好脑袋都得搬家。
    没有想到的是，太后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李施秒，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掩去瞳眸中的流光。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太后，您看这小奴才胆子也太大了…”翟公公平时卑微惯了，一直都是慢声细语。今儿是有些急了，提高了声调，烟腔嗓像破了的风箱，渗着个人的焦急情绪。
    翟公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竟然懂得如此之多。胆子又奇大。要不是他去年就在醒天仪里面做了手脚，然后又联合言官觐见皇上。上谏星象异常，苍天预警。必须有天狼吞月，才可破解。李没州身处高位又有爵位，府邸正好对的就是天狼星。没有人比他更合适西征了。
    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却并非世人眼中的酒囊饭袋。天赋智慧异于常人天象.地理.农业.经济，甚至武学几乎样样精通的皇上当然不肯仅听一面之词。于是，亲自移驾醒天宫。
    面对汹涌如激流的星河，皇上短暂的陷入了沉思。他清楚的知道，西北角一旦开了口，所有的一切便都汹涌着失控。到时候国界不保，疆土失手，皆在旦夕之间。
    权衡利弊，最后皇上亲自召见李没州。历经无数沙场洗礼的李没州认为，石枯国虽然好战，但也不会轻易撕开西陲天险。故意虚战声势气势汹汹，其实用的就是声东击西的战术，他们真正的目地就是三关之辖，晋城。晋城一天不破，西北一天相安无事。
    李没州完全没有想到，皇上并不赞同他的观点，固执的认为天象警示乃不可违也，只有倾尽重兵守住边陲，方能护国立威…
    “就让她说下去好了，天象北斗如同时空流转，纯属自然规律。没有什么对于错。更何谈奖罚?翟公公，你严重了。”
    “是，太后有理，怪老奴多言。”翟公公虽然在后宫下人面前装腔作势耀武扬威的。可在太后面前，不过是个卑微的奴才。有时候连条狗都不如，遭了喝斥。不仅立刻认错，脸上还得挂着笑，虽然笑得有些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