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上院回来,逄图攸心情大好,特召融铸夫妇携融雍、融答奴一同觐见,并赐宴长秋宫。旨意中特别说明,此次觐见只是叙话,聊一聊家事,不说公务;赐宴由皇帝和皇后一同赐宴,由妫水郡王逄简陪坐。另外,特许融答奴带迦南雪豹一同觐见,鉴于迦南雪豹与融答奴的特殊亲近关系,准许迦南雪豹进入长秋宫正殿。
此外,今日后晌逄图攸在白上院观看大猫时,雒皇后还在长秋宫召见了融湫。召见之后,雒皇后跟逄图攸说,融湫端庄华贵、气度娴雅、姿容秀丽,自己十分满意。
不过,由于皇室礼仪所关,融湫不能在结婚前与妫水郡王逄简见面,因此,此次赐宴,融湫就不得参加了。
华灯初上,从圣都融府出发的融铸夫妇、融雍与从白上院出发的融答奴和大猫在宫门口集合,一同进入长秋宫。
行礼结束,一一落座。
逄图攸笑逐颜开,道:“融铸啊,我们多少年没有见面了?”
融铸道:“陛下,臣有两年多没有见天颜了。”
逄图攸道:“是啊,你去年没有进京述职,今年圣都又迭遭大变,也没顾上让你来。今天,借着孩子们的喜事,总算是让我们重聚了。我好想念你啊。自从你离开圣都、赴迦南做郡守之后,这圣都里头,就难见到你这样正义凌然的贵胄了。”
融铸道:“陛下过奖了,臣愧不敢当。”
逄图攸又对融夫人道:“小郡主,咱们更是多年没见了。要是我没有记错,自从你随着融铸去了迦南,我们就再没有见面吧?”融夫人是宣仁皇后的亲侄女、现任象廷郡王的小女儿,逄图攸此前一直称呼她为“小郡主”。
融夫人笑道:“是的,陛下。算起了,也有八年多了。”
逄图攸道:“你倒是好神采,看上去,比八年前好像还少相了一点。”
雒皇后道:“真的是,迦南那个地方看来还真是养人。”
逄图攸道:“我听皇后说了,你们俩给我们教养了一个好儿媳啊。逄简是皇后的心头肉。逄简一直不大和外人见面,都是皇后养在身边的。我猜,对于逄简,你们大约不知道啊,我跟你们简单说说吧。逄简的生母是个没福气的,走的早。逄简倒是个有大福气的,由渊葳亲自带他长大。渊葳待他啊,比对哪一个皇子也疼爱。为了给他找一门好亲事,渊葳不知挑了多少个人家呢。我给逄简找了几户人家,渊葳她还不满意呢。哈哈哈哈。当了皇后之后,她就更挑剔了。直到挑到你们家姑娘,她才点头。刚刚她召见了融湫,她跟我说,满意的很哟。融铸啊,小郡主,逄简现在就在这里,这不,那个小子就是。你们俩瞧瞧,对你们这个女婿,可还满意么?”逄图攸的语气里,满是自豪。
融铸道:“妫水郡王殿下龙凤之姿。陛下和娘娘隆恩,臣一家感激不尽。”
逄图攸道:“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就不要客气了。皇后,你说是不是啊?”
雒皇后心情也很好,道:“是啊。融湫这孩子,真是不错。小郡主啊,我看,融湫大有你年轻时的风采呢,端庄大气的很呢。真是不错。我的简儿有福了。”
融夫人道:“皇后娘娘过奖了。融湫是跟着我们在迦南长大的,宫廷礼仪习学的少,还请娘娘多多调教。日后若有不知礼的地方,还望陛下和娘娘多多包涵,多多指教她才是。”
逄图攸大笑道:“皇后,你瞧瞧,你瞧瞧,咱们夸了半天自己的儿子,亲家公和亲家母倒是谦逊起来了。哈哈哈哈。”
大说大笑、插科打诨,是逄图攸惯常的性子,不过在继位之后,他就很少有这样开怀的时候了。看到逄图攸放松而又开怀的样子,雒皇后也很高兴。
筵席,是宫廷里头家宴的规格和菜品,没有什么铺排奢华的排场,但是布菜、酒水等都照顾了融铸一家的习惯,这让融铸一家感觉十分温暖。
席间,雒皇后谈到了迦南雪豹:“融铸,小郡主啊,这个小答奴竟与迦南雪豹有这么一番奇遇。这可真是谁也想不到的呢。陛下,您看,小答奴确实是器宇不凡。”
逄图攸点头道:“是啊,我看也是。”然后看着融答奴道,“小答奴啊,皇后在夸你呢,意思是说你是有大福气的人,你可明白么?”
融答奴的食案放在最末端,大猫就卧在他的身边不远处。融答奴对食案上摆着的正餐都不太感兴趣,只觉得宫里的点心还不错,样子很奇巧,味道也不错,于是挑拣着一种一种的看,一口一口的尝。听皇帝跟自己说话,融答奴放下点心,另一只手摸着大猫,泰然自若的仰着头,朗朗道:“臣知道,陛下和皇后娘娘是说臣和大猫么?”
雒皇后看上去很欢喜,笑道:“真是个小大人,真是太可爱了。”
逄图攸笑道:“是啊,小答奴。迦南雪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呀,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驯服的了的。白教前五代教宗之后,就再无教宗有缘以迦南雪豹为坐骑了,世间也没有人再有缘见到迦南雪豹。所以,你看,你是多么有福气的人啊。你好本事啊,小答奴。”
融答奴眨眨眼睛,嘟囔着小嘴,道:“哦。”
融铸道:“答奴,无礼!忘了教给你的觐见礼仪了?”然后对着皇帝和雒皇后道,“请陛下和娘娘恕罪,答奴在迦南出生、长大,野惯了,不知礼仪。请陛下和娘娘恕罪。”
逄图攸用手点着融铸,笑道:“你这个融铸啊,要我说你什么好。要是小孩子们都跟你似的,这么拘着,那才没有意思呢。我跟你说啊,我今天去白上院看过答奴和大猫了,我着实是喜欢小答奴天真烂漫的性子啊。我们家的孩儿,从出生就由师傅们教这教那,没有一个能够好好玩、好好说话。我一直就想有一个像答奴这样无拘无束的儿子,可一直不能如愿。我打小啊,都跟着太祖武皇帝,被他惯养着,是无拘无束惯了的,最见不得孩儿们受拘束。可是没办法,太祖武皇帝对我一直纵容,可是对下一代却管的很严,怕出不肖子孙啊。他的孩儿们,我的孩儿们,倒是都教养的好,就是很无趣,不像我小时候。所以,你可别拘着我们的小答奴啊。让他就这么着,无拘无束,自自在在的。小答奴啊,你别听你阿翁的,以后呢,你就像方才那样跟我说话,我很喜欢你这个样子。”融铸敏锐的发觉,逄图攸称呼先帝为“太祖武皇帝”而不是惯称的“隆武大帝”的尊号。
雒皇后也笑道:“融铸啊,小郡主啊,这可是陛下的真心话呢。因为我管教孩儿们严格,陛下还说过我好几回呢。要不是先帝当时护着我,陛下当初不知道会怎么样训斥我呢。”
逄图攸大笑道:“太祖武皇帝偏向渊葳,下旨嘉奖她治家有术,赏了一大堆好东西,却当面训斥我对孩儿们骄纵无方。哈哈哈。”这就是在聊家常、开玩笑的架势了。不过,一般情况下,即便是在宫里头、宗室之间,聊家常、开玩笑的时候,也不会一本正经的称呼“太祖武皇帝”这么正式的称呼。逄图攸如此称呼,点化、暗示融铸的意思就很明确了。融铸心领神会,日后,再不能称呼先帝为“隆武大帝”,而是要称之为“太祖武皇帝”了。
雒皇后道:“陛下说笑了。陛下,妾也着实喜欢答奴这个样子呢。陛下啊,若不是有大福气的人,断断不会与迦南雪豹这样的圣灵有这么深的缘分的。答奴啊,你知不知道,你和至尊圣灵迦南雪豹有如此深的缘分,可真是你的大造化啊。就连陛下和我,也羡慕你呢。”
融答奴想起迭庐宗座在自己离开白上宫时教给自己说的话,于是道:“陛下,娘娘,迦南雪豹是最灵异的圣物,可不是什么人、什么时候,都能见得到的。”
融铸又道:“答奴,放肆!”
逄图攸正要制止融铸,只听融答奴道:“大猫和臣相遇,不是因为臣的缘故,而是陛下的缘故。”
逄图攸道:“哦?为何是我的缘故呢,小答奴?”
融答奴不紧不慢的说:“迦南雪豹只在盛世才会现世。臣之所以能够得遇迦南雪豹,并不是臣有灵异之处,而是因为陛下是盛世天子,所以上天才让迦南雪豹重新现世。臣不过是陛下的一个小使者而已。”
融答奴毕竟还小,迭庐宗座教的一席话,融答奴说的颠三倒四的,但主旨意思说的非常明白了。
这让逄图攸大为高兴,也让融铸长舒了一口气。
逄图攸呆了一小会,然后哈哈大笑道:“好你个小答奴,好大的胆子,小小年纪,就敢评点起天子来了。还敢自封是天子的小使者。哈哈哈。不过,你这个评点,我很喜欢。你说的这些话,比那些大臣们天天对我说的恭维话都要让我高兴,比前些天儿中秋时候,各郡王进献来祥瑞和节礼,更让我高兴。童言无忌,因此童言最真。你能遇到迦南雪豹并与之结缘,可见你是一个灵童。希望如你这个灵童所言,我能做个盛世天子,让老百姓过几天好日子。你这个小使者,我准了。你就是我的小使者。”
雒皇后举起酒樽,道:“答奴是深通天意的灵童。他的话,自然有天意在其中。陛下,妾谨为陛下贺!为天下臣民贺!为大照,贺!”
雒皇后最后一个“贺”拖的很长。这这一声长长的“贺”之中,融铸等人也都举起酒樽一同唱贺。
逄图攸一饮而尽,极其畅快舒爽,脸上飞起了光彩,道:“融铸啊,我告诉你,我自己也有这个信心。新政施行快一年了,我看各地的奏报,推行的不错,开局很好。”
融铸道:“陛下说的是。仅从迦南一郡来看,新政之后,各项进项都大为增加,官吏、军士、老百姓,无不颂念陛下圣明。”
逄图攸没有接话,而是转而继续谈论融答奴,道:“融铸啊,我实在是太喜欢小答奴了。这小子,是天子的使者,也是上天的使者,是天使。小答奴是大照的福星啊。这虎头虎脑、灵秀烂漫、无拘无束的劲头,我是越看越喜欢。我看啊,小答奴和大猫就不要再去白上宫了,就留在圣都白上院吧。”
融铸心里一紧:皇帝这是打算将融答奴也扣为质子、留在圣都啊。但融铸绝不敢拒绝,于是朗声道:“谨遵圣谕。”声调很平,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但逄图攸是能够将人的情绪体察入微的人,对于融铸心中的怀疑和不满已经了如指掌了。逄图攸饮了一口酒,道:“不光是小答奴,还有你和小郡主,也都不要再回迦南了。一来呢,新政的事情太多,我身边实在需要你这样的忠臣干将,着实是离不开你,现在的三公九卿们,庸碌的很哪!二来呢,小郡主自小在象廷郡王府里头长大,娇贵万分,可自从跟了你,先是四处打仗,之后又辗转到迦南边陲之地,这么些年,跟着你东奔西走的,着实是吃了不少苦头,也该回到圣都享享福了。三来呢,逄稼还留在迦南,你若是仍旧留在迦南,总有人要说闲话,这总归对逄稼是不利的。至于原因么,我不说,你自己也是明明白白的。我这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一点虚假都没有。你看呢?”
这是融铸万万没有想到的巨大变故,但也是万万不能拒绝的恩典,于是起身顿首道:“臣遵旨。臣叩谢陛下隆恩。臣愿在陛下身边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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