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处理好了宁折一事,太后殿才安宁下来。
已至辰时,半蓝才静悄悄的推门进来。
太后懒洋洋的躺在榻上,一边转着手中的佛珠,一边轻声问道:“此一番去天竺寺可有结果?”
一瞬间,半蓝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在天竺寺发生的那一幕。
她拿出太后的令牌要求僧人们打开铜炉,本就打算走个形式,可却意外发现铜炉内已有一具被还算完好的骸骨。
一时间天竺寺的僧人们看傻了眼,纷纷跪于地上,哭求着饶命,七嘴八舌道他们也不知为何会有这么一具骸骨。
骸骨依旧还算完整,正好对上了宁折所说的时间线。
甚至,半蓝还在那具骸骨旁发现了一串千山府将军令牌,因由千山老匠所制,在雕刻时加入了特殊的材料,倒也在这铜炉中保存的完好无损。
黑檀木雕花,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刻着“十二”两字。
虽知就凭这些还尚不能证明这具骸骨便是景柯,半蓝心中清明,勾唇询问道:“你们可知这具骸骨是何人?”
为首的老僧人伏在地上,颤巍巍道:“贫僧实在不知..贫僧实在不知..”
倒也是附和声一片。
半蓝虽早已心知如此,还是道:“你们不妨看看那具令牌。”
“这...”老僧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上前几步,定睛一看,心中暗道不妙,千山府远在漠北,此时此刻怎会出现在这长安城的天竺寺里。
半晌半蓝才慢悠悠的道:“千山府再怎么样也直属于皇室,暗藏千山府之人,该当何罪啊?”
僧人们此时便是有苦说不出,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半蓝含了一丝冷笑,道:“那,你们是否想活命?”
“当然想,当然想,还请半蓝姑娘明示。”僧人们又砰砰的磕着头,一脸悲凄苦楚。
半蓝点了点头,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今日内炼化这具骸骨,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顿了顿,又道:“这是千山府十二将军、定国将军府嫡子景柯的骸骨,可记下了?”
他们这些僧人就算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也在每日纷沓而来的众多信徒口中听闻了定国将军府的惨事。
名扬一时、权利遮天的定国将军府终究还是于世间落了幕,虽不知凶手是谁,也不知是谁在暗中操纵,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与皇室脱不了关系。
于是为首的老僧人眼中精光一闪,道:“姑娘放心,我等必忠心于皇室,一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如此甚好。”
......
半蓝回忆着适才在天竺寺发生的一切,不觉浅浅勾起嘴角,好在太后背对着他,看不见她脸上表情。稳了稳情绪,她才平静克制的说,“回太后娘娘,天竺寺却有一具骸骨。”
“哦?”太后闻言仿佛料到了似的,颇感兴趣:“可确定是那景柯的?”
半蓝一笑,答的却很谨慎:“却是。无论是时间还是物证都可以印证宁折所言并非虚假。”
太后微一沉吟,“哀家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说罢眸中精光闪动,宁折,宁折。
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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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九到底还是放不下贾墨,花了重金给他请了一个先生。
用伊九的话来说,便是贾墨书读的太少,性子还太稚嫩,需要一个先生为他指点明津。
贾墨得知此消息抱头痛哭,可还未等他去寻伊九评评理,先生便已然施施然到了客栈门口。
贾墨:“......”
于是贾墨每日除却一日三餐,余下的时间都会在客栈内随着先生读书临帖。
教书先生约二十七八,很是讲究礼数,因此贾墨不光要研磨斟茶,讨教时还要站在一旁侍立。
本就无心向学,他渐渐地琢磨出了一个合适的距离,既不会显得逾矩,又合乎礼数,并且刚好能开点小差而不被先生发现。
只是时不时,他就要应对先生突如其来的发问。
有次先生手里明明拿着楚辞,却忽然开口道,“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这句话的下一句是什么?”
贾墨怔忡一刻,才反应出他说的是荀子的劝学,幸而他少时背过,记得底下的句子,忙轻声背诵,“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另有一回,先生正在翻古书札记,可能是想到字里所包含的礼法和释义,便突然问,“你名字是哪几个字?可是长袖善舞,多财善贾?”
贾墨已有些习惯这位先生没有规律的提问,想了一下回答道,“非也,是百家之贾;是试扫其煤以为墨,黑光如漆的墨。”
先生点了点头,继续翻阅手里的书。偶尔又有一搭没一搭,问起他家乡何地,家中尚有何人。
贾墨楞了一下,半晌才道:“学生乃江南人,家中尚有兄长和妹妹。”
却见教书先生微微扬眉,“原来是江南贾氏之人。”
贾墨微叹一口气,缄默不语。
却见先生执笔落墨,在白纸上写下八个字:清古冶艳,秀润天成。
贾墨见字,下意识的带着狐疑的摸向自己脸颊,抬眼便看见对方幽暗眼眸里一道光亮一闪即逝,十足调侃,顿时领悟到自己被戏弄了。
教书先生微微一笑,又继续翻阅起了手中楚辞,还一边感叹着楚地的山川之美与文体的浪漫主义。
贾墨脸上一时红的要滴出血来,张口骂道:“你和伊九果然是一丘之貉,长的如此正经俊俏,却都有断袖这种癖好。”
教书先生不喜不怒,只又在那纸上留了两字:禁言。
贾墨见状,冷哼一声,撇了撇嘴,继续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斜阳。
这时店小二推门而入,奉上了新沏的秋茶,教书先生尝了一口,夸到甘甜之味胜于以往,笑道,“你并非愚钝不可,而是没有一心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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