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错,你且跟我出去散散步。”上官经纶对李青山说道。
吴老儒自是不再说话,又是恢复清冷神态,走回里间整理六艺典籍。
上官经纶和李青山两人一前一后踱步走出圣书楼。
桃花书院,顾名思义,以桃花之名,有桃花之意,行教化之事。书院内极尽雅意, 大小院落,交叉有序;亭台楼阁,古朴典雅;碑额诗联,比比皆是。种有许多名木名花,当然最多的是桃花,品类繁多,有白碧桃、红碧桃、五色碧桃、千瓣红桃,一团一簇开着,与其他名花互映,姹紫嫣红,蜂飞蝶舞。
两人一前一后漫步走到江边一处亭子内停下。亭子挂着牌匾,草书写着“观澜亭”三字。亭前茫茫大江,滚滚东流。远处群山如墨,与江天一色,融为一体。
上官经纶眼观大江,忽然开口问李青山: “你有好些日子没练剑了吧?”
李青山一愣,讷讷说道:“是已经好几天没练了。自游历下山,每次在客栈歇脚,夜里有曾练过。但前几日在白虎岭被伏,包裹和剑都给了我褚叔叔拿走了。”
上官经纶点点头,说道:“我听闻褚四海讲,你虽未学剑法,却悟了剑意。你一会回房间看看,那包裹和神剑已都在那里。”
李青山大喜,说到:“褚叔叔也来了?”
上官经纶摇摇头:“早两天我到桃花郡,已和他见过面。昨天他与我还在码头,偷瞧你们几个胡闹。但他后来没来书院,包裹和神剑一起交给了孟朝起带回来。”
李青山失望说道:“那褚叔叔去了哪?”他六岁上仙来山,和老道士、褚四海住仙来观,十年来天天在一处。自从下山以来,也是和褚四海在寸步不离。如今突然没见了褚四海,总觉得有一股失落感。
上官经纶看着李青山的神情,抚慰道:“你也不必伤神。褚四海又不是出家修道之人,尘心仍在。他家就在桃花郡隔壁的流云郡,已十多年未回家,应该也是有所牵挂,因此回去一段时间。过些时日,他自然来找你。”
李青山“啊”一声失声叫了起来,心想今后这游历是要靠自己一个人了呢。
上官经纶似乎看出李青山心思,说道:“在这东州之地,有我和褚四海,没人能动得了你。如今是季春,我要你中秋之后方可出东州。”
李青山点点头,极是崇敬地望着上官经纶。
上官经纶呵呵一笑,和蔼说道:“老道士教你打的基础极为扎实。如今你体格健壮,文理兼通,气质出尘,且悟剑意,又有了太玄太虚神功的根基,今后前途自当不可限量。过些时日,我教你一套含有天地文气的无双剑法。”
李青山说道:“什么剑法?老道士曾说过,让我不可学寻常武功招式。因此到如今,他都还未教我一招一式的招法。”
上官经纶哈哈笑道:“有趣,有趣。老道士果然不走寻常路。我给你的这一套剑法,自然是不寻常。你可知道,上古儒人,皆是诗酒趁年华,仗剑走天涯。他们都是弓马娴熟、剑法了得,因此偶有些剑谱遗留在了古卷之中。那一套剑法自然是从古卷中得来。这一套剑法,配得上你的紫云神剑。明天再教你!”
李青山高兴点点头。两人又驻足观了一会江色,眼看天色将晚才返回。
回到雅苑房内,李青山果然看见包裹和粗布扎紧的神剑都在,便兴奋取出神剑,只见紫红色剑身散发出璨璨霞光。他轻轻抚剑,食指轻弹一下剑背,深呼一口气,剑平平指出,毫厘不偏,丝毫不抖。
第二日,李青山五更起床继续诵读功课,然后练了一会强身拳,便走去圣书楼。来到楼内,各阁内均人去楼空,唯有武技阁的夏有矣在镇守。他向夏有矣施礼,正要开口询问众人去哪了。夏有矣却先开口说道:“宫主讲学了,大家都去听讲,唯有我守楼。”
李青山告辞走出,急忙往大坪地上走去。
果然见到大坪地上都坐满了人,比昨日还多,既有白衣儒生,又有玄衣武者,更有圣书楼的诸位阁主,其中崇文宫十夫子之首的吴老儒也在其中。大家都在执行弟子之礼,跪坐静默,倾听高台之上的一人讲学。
那一人不是谁,正是名满天下、人人敬仰的“三圣”之一,东州崇文宫宫主,当世唯一无二由文入圣,天下仅有的儒门超凡大人物——上官经纶。
上官经纶今日仍是着青色布衣,面容庄严,神色严肃。他虽然已是知天命年纪,两鬓微霜,但是目光沉静如水,气息如山如海,不怒自威,让人敬畏。
他左手中拿着一卷古书,右手执着一把羽扇,桌子上放着一把戒尺,口中讲学,滔滔不绝,音量不高却恰到好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都是清晰有力。
李青山在人群最后坐下,侧耳倾听。
“今日为诸君讲一个"道"字。古圣人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吾辈众人,当以问道、参道、悟道、行道为己任,以己道济天下苍生。”
“古圣人之道,有天道、人道。千百年来,诸子百家、三教九流对天道、人道各有见解。然吾认为,惟有儒门对天道、人道之述最优。古人言:儒家者流,盖出于司徒之官,助人君、顺阴阳、明教化者也。游文于六经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宗师仲尼,以重其言,于‘道’为最高。”
“游文六经,留意仁义,则须入儒门、修文道,以文载道、以文化人。”
台下众人恭恭敬敬听着,全神贯注,唯恐漏掉一字。更有甚者,用笔狂书,以期能录下文圣的一言一语。
“然当今天下,武道昌盛,文道式微,儒门不昌。天下杀伐,争斗不休,斗狠争勇,宗门厮杀,兄弟相残,百姓不堪其苦。久而久之,天下戾气大重,文气渐弱,礼仪崩坏,以至于天下人皆言百无一用是书生,皆妄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我等读书人岂能甘心?尔等甘心否?”
上官经纶说到激动处,音量陡然提升。台下众多儒生听之,似有共鸣,皆为之动容,众口一词高喊道:“不甘心!”
虽然仅仅千百名儒生,但声音竟然如排山倒海,震荡在桃花浦,直冲上云霄。
上官经纶继续说道: “我自统领东州以来,崇文重教,大昌儒门,以耕读传家。要大家以文修身,以武强身。是以众人又疑惑,文道与武道,何者为先?”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在东州,熊掌者乃文道也。文道虽难修,然不是不能修。君不见,崇文宫十夫子,儒门修为皆能入生气境或炼神境。你们桃花书院的吴老儒,是十夫子之首,是炼神境初期。吴夫子,你且试一试你的炼神境!”
众人听到此处,皆十分兴奋,眼光刷刷望向前排的吴老儒。
吴老儒神色坦然,站起朝众人一揖,然后手指着眼前案台上的一本经书,高喊了一声“起”,经书竟然凌空悬起。
吴老儒又高喊一声“第二十页!”经书竟然在空中一页一页翻动过去,到了第二十页果然停止了。
众人均是目瞪口呆,心知这等举轻若重、御气入神、随心所欲的地步,天底下也是没几个人能会。
“回!”经书平平回到了吴老儒面前的案台上。他微微一笑,朝众人一揖,做回作为。
众人爆发雷鸣般的掌声,甚至有的人张口叫好。有的人心中暗暗萌生了对儒门修行的渴望。
上官经纶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继续说道: “儒门修行,吾此前已定为文儒、武儒之分。文儒需静心修学,成大贤大智,教化万民。武儒需文武兼修,按儒门的通识、观法、内照、养浩、生气、练神、超凡共七境,逐一修习。”
“这七境何解?我一一为尔等说明。”
“通识,即通读六经,识诗书礼乐易春秋。”
“观法,即以文观法,从古人言中观行世准则。”
“内照,即反观内照,以日三省吾身何成,照视五脏六腑、心神气脉。”
“生气,即养浩然之气,焚香默坐,抱膝长吟,生化元气 ,气息在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之内生成,周而复始运行。”
“练神,即化生元气,练气化神,气神合练,气归入神,神力自成。”
“超凡,即是入圣了,到这一境界,几乎可以通天地神明。”
上官经纶的声音一段又一段飘了下来。他的声音虽温和却十分有穿透力,每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然后又传到心中,似乎开导了大家的心门,开启了心中明灯。
两个时辰后,上官经纶停住不语,闭目静思。中年儒士孟朝起站起来,朝着众人说道:“今日讲学,到此为止。大家回去,务必细细领悟。若有感悟,及时书出,交到我处。”
众人似乎依依不舍,仍不愿意离去。上官经纶青袍一挥,众人方纷纷起立,鱼贯而出。
李青山仍然愣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道家?儒门?到底哪一家更能济世,哪一家才是天下大道?老道士,老先生,哪一个才是厉害,哪一个道才是天下万民所望?
他正在愣神,耳边响起上官英华悦耳的声音:“小臭道士,你不在圣书楼看书,也跑来听讲么?傻傻愣愣的,一个小道士能听懂了什么!”
李青山站起来,瞄了一眼上官英华,只见她今日着了一袭鹅黄纱衫,更衬出她的明丽动人。白狐竟然跟在她脚边,一副甚为乖巧听话的模样。
李青山大怒,伸脚踹了一下白狐,恨恨说道:“见异思迁的畜牲!”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狐呜呜低叫,抬头看了看上官英华,咬了咬她的裙角,然后撒布便追着李青山跑去。
上官经纶和吴老儒、余万千在后面,看着上官英华和李青山的模样,均露出不可意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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