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轻道:“孤亦有‘私’心。兴许孤说的话,将军依然认为是狡辩,那也无妨。但请将军仔细想想,将军彼时空有一身怨怒,纵然将天界屠戮殆尽,报此深仇,随后却要如何?以将军这般煞气冲天的人物,去何处都只会带来祸害,执念纠结愈深,最终结局也不过是痛苦了结自己生命,怨气无法抒发。此事说到底,是天界一方愧疚将军,不可连累六界其他众生,‘乱’了秩序。”
璇玑冷道:“还是借口!你凭什么料定我就会到处杀人,带来祸害?!都是你自己臆测的!”
天帝柔声道:“将军不记得了吗?你前几世为人,都是怨气不消,为害一方,孤苦终老。”
那又是谁害的呢?璇玑没有说话,难道只许他们利用别人,却不许别人怀有愤懑吗?还是说,她应当对他们的利用感恩戴德,只因他们是天界,是神仙,最尊贵的一群,被他们利用,皮‘肉’炼成了锐利的神器,心魂变作了杀戮的凶徒,这是她无上的光荣?
天帝又道:“孤后来将你许拖给后土大帝,嘱咐他悉心教导。将军这一世聪颖通达,终于不再逞凶为害,也有了生命中更为重要的人,孤亦代你欢喜。将军难道不觉得,这样比只懂得屠戮的凶器好多了吗?将军先前问孤,你有何处可去,非神非修罗,天下再无容身之处,然而人间不是将军依恋的故土吗?体悟了做人的真谛,守护属于自己的幸福,将军难道真能抹煞在凡间的一切,宁可令自己沉溺在罪孽怒火中?”
他问得恳切,情谊真挚。璇玑也有些动容,起身拱手道:“不敢,十八年人世生活。令我明白了许多以前未曾想过地问题,所得委实良多。璇玑感谢天帝这般安排。”
说完。她忽然转身,目光冷冽,看着白帝,又道:“但冤有头债有主,纵然明白了许多事理。我也不能原谅某人对我的作为,以及天界后来的默许。天帝若说我还是怨气不消,我也无话可说,但璇玑心中,只认这个理: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擅自摆布他人地生命!罗计都也好,褚璇玑也好,或许在天界眼中都不过是个卑微的生命,不值一提,有什么恩怨。也可以用大道理令对方臣服,找不到仇恨地原因。不过,我的命纵然卑微。.Ap..对我来说也是最宝贵的!应当由我自己掌控,不会‘交’给任何人来玩‘弄’!轻视别人。人也好神也好。都是错误的!我不能原谅!”
她‘抽’出定坤,或许是因为回到了天界。那定坤放大了数倍,青光幽然,冷冽‘逼’人。她的双眸映着可怖地青光,显得十分‘阴’森。她定定看着白帝,低声道:“我不要你让,也不要你引颈待戮!这些姿态对我来说都已经没用了。你身为白帝,自然有一身神力,我们公平对阵一场!生死由命!”
天帝叹道:“将军……”
“我不叫将军。”她坦然道,“我叫褚璇玑!”
白帝脸‘色’苍白,缓步上前,对着帐后恭敬揖首,道:“臣下所犯之错,万死难以辞其咎。臣下最后恳请帝上,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追究璇玑的责任,前因后果,都是臣下一人所为,苦果亦当由臣下一人承担。天帝长叹一声,低声道:“他日因,今日果。也罢,孤亦有罪……璇玑,你说的不错,冤有头债有主,天界愧对与你,孤以天界至尊之位,与白帝二人一并承受你的愤怒,了结这段孽缘。”
璇玑点了点头:“很好!”
她转身将放在案上的琉璃盏小心捧起,贴近心口。长久以来,那种孤寂,彷徨在天地间不知如何自处的空隙,似乎被填补了一部分。是的,这琉璃盏里,便是她被人硬生生掏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昔日罗计都刚刚动情,便遭遇覆顶,倘若他还活着,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变作了修罗的‘艳’丽‘女’子,又会是怎样地一番景象呢?无论她是否与白帝在一起,也一定会比生不如死过得好。那样,就没有褚璇玑,也不会遇到今生那些又恼人又甜蜜的事情。
做人的滋味,她穷其一生,也不会明白。
璇玑按住琉璃盏,情不自禁落下泪来,低声道:“我替你报仇了,罗。”
她未曾体味过地幸福,便由她来继续。无论多么卑微的生命,亦有属于自己地幸福,做人,又有什么不好。
天火陨落,星星点点,犹如西谷小镇上地凤凰‘花’雨,风一吹过,漫天纷染绚丽。这绝美华丽的昆仑山神殿,霎时间奔腾在火焰之上,火光冲天,云蒸霞蔚,一时间仿佛整个天空都笼罩在天火之下,烧出了炽烈地红‘色’。
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喧嚣声,留守在昆仑山的诸神为天火坠落的景象吓坏了,纷纷躲闪着冲向这里,叫嚷着天帝和白帝的名字。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冲撞,也撞不开神殿的‘门’---这里被天帝下了界,只能出,不许进。
天火絮絮而落,降在房屋‘花’草上,瞬间就燃烧起来,诸神无处可躲,抱头鼠窜,然而跑了一段,突然发现那火对自己没什么效果,直直穿透身体落在地上,并不会伤及自己分毫,一时又都呆住,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天帝低声道:“璇玑心存良善,孤十分感‘激’。”
璇玑淡道:“这是你和白帝的过错,和其他人没关系,他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不分是非的小丑而已。你现在感‘激’我,回头一定会恨死我。”
天帝先时不解,然而他毕竟有大神通,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她是要把昆仑山烧成秃山,让这些神仙再也无法来到下界。那火越烧越高,顺着天顶的祥光窜上去,一直烧到天界。看样子,她还打算把天界也烧个稀巴烂。
天帝又道:“你不伤‘性’命,已是以德报怨,孤依然深深感‘激’。”
璇玑笑了笑,道:“我怎会不伤‘性’命,你躲在帐子后面,火烧不到这个神殿,我也看不到你究竟是什么模样,就算想伤也伤不了你。你是天帝,我动不了你也罢了,但白帝的命,我怎会放弃!”
她放下琉璃盏,执剑下台,一步步朝白帝走去,毫不留情,显然是要将他斩死在剑下。天帝纵然不忍,却也只能在帐后轻声叹息。修罗心有执念,认定的事情便是认定了,纵然她今世为人,这本能却也改不了,天帝有心劝解,又岂能劝动她。
璇玑一直走到白帝面前,定定看着他,道:“拿兵器吧!”
白帝摇了摇头,将衣衫一扬,跪坐在地上,低声道:“寡人引颈待戮,绝不反抗。”他解开外套上的系带,‘露’出‘胸’膛,又道:“卿是要斩首,抑或者是剜心,寡人绝不皱一下眉头。”
璇玑低声道:“拿兵器!你是小看我,还是小看你曾经的兄弟?”
白帝惨然一笑,道:“寡人昔日亦是用卑鄙手段来降伏计都,今日计都何须再谈公平。”
在幻境中,听他叫计都这个名字,还不觉得如何,现在他当面又唤这个名字,璇玑本能地心中生出一股感慨。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说中了心魔的人是她,到最后,有心魔的人却是白帝。倘若此刻站在这里的人是曾经的罗计都,他一定会先问他一个问题,譬如:君到底有没有将吾当作过兄弟?再譬如:在君的心里,吾究竟是怎样的地位?抑或者是:君有没有后悔过对吾做得这一
可是她什么也不会问,她已经不是罗计都了,她是褚璇玑。
“以前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啦。”她轻声说着,举起手里的定坤剑,“罗计都已经不是当日的他,你却依然是当日的你。你这个可悲的人。”
她手起剑落,便要用定坤饮尽仇人血,忽听殿后传来一个叫嚷声:“哇!这里没火!万幸万幸!”
璇玑不由一愣,急忙回头,只见殿后飞快绕出两个人,个个都是满脸黑灰,狼狈不堪的模样,当头那人看到白帝,脸‘色’顿时一变,再看到举剑站在白帝面前的璇玑,突然瞪圆了眼睛,眼珠子险些滚出眼眶。
“璇玑!”
“臭小娘要做什么!”
两个声音同时吼起来,居然是无支祁和腾蛇两人。外面火焰奔腾,他们浑身都发黑,看上去十分狼狈,但很显然没受到半点伤害。璇玑心中一阵狂喜,急道:“是你们!你们没事吗?”
话音未落,突然见到腾蛇身后又绕出一个人,对比着无支祁和腾蛇的狼狈,那人显得神清气爽,连根头发也没‘乱’。
这回轮到她的眼珠子要掉出来,惨叫一声:“司凤----”
声音没停,人已经冲了过去,扑进他怀里,定坤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她哪里还顾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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