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渡

    
    听到刘子欲的叫声，周围学子心中也升起相同的想法，来过藏书楼的人基本都试过通天十册，第八本可是接近灵寂境圆满才能打开的。
    而叶磊的打开方式太过随意轻松，甚至有些粗暴，就算他学过提升神识的秘术，可这神识强度也未免太强了些。
    面对众人议论，叶磊表情显得有些迷茫，看着刘子欲说道：“我也觉得这本书的禁制好像有些失效了，不如师兄你来试试？”
    萧思彻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话好生耳熟。
    刘子欲将信将疑的走了过去。
    如果萧思彻刚刚打开第六本书，让他极为震惊，那么叶磊的表现，早就超出了震惊的范围，除非发生奇迹，否则他怎么可能打开第八本书，而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奇迹。
    看到叶磊眼神中的茫然，他更加确认自己的想法。
    迫不及待的想要揭穿他，所以想也没想便打开了第八本书。
    光华闪过，他在识海中看到一汪浅浅的水洼，水洼上面折射出耀眼的光，仿佛透着思维的深度。
    他觉得美极了，伸手想要捧起一些。
    忽然身前出现一点阴影，渐渐扩散，明明没有落雨的征兆……
    他疑惑的抬头望去，只见天边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向着他快速掉落，就像是一颗小小的青石。
    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他定睛望去，那块青石竟是渐渐变成了一座青山。
    他想要逃离，却发现根本迈不动腿。
    然后他听到识海中发出砰地一声。
    青山重重的拍在那片浅浅的水洼上，与青山相比，小水洼就像是几滴可怜的晨露，四溅而飞，消散无踪。
    与此同时，书楼中。
    人们看到刘子欲打开第八本书，不过刹那，眼中黑瞳消散，只剩眼白，身体就像一颗刚被砍断的大树，直勾勾的倒在地上，随即发出了砰的一声。
    如果凡人这么倒下，必然会受伤，修行者的身体强度却不会有什么问题。
    通天十册只是为了测试学子神识强度，也不会伤害神识，顶多只是晕上半天，所以某人醒来后也许只有自尊心会受伤。
    萧思彻望着那个自命清高的家伙躺在地上，心情十分畅快，对人群里大声喊道：“有没有认识他的，快抬走吧，昏在书楼这种神圣的地方，可不好看。”
    几个文俊模样的老生，走到人群中，对萧思彻点点头，便把刘子欲抬走了。
    刘子欲用自己惨痛的教训证明通天十册毫无问题，那这个叶磊究竟是怎么打开的。
    众人回过神时，却发现叶磊几人，早已离开了人群。
    “你究竟还隐瞒了我多少事情。”
    走在书楼长廊中，萧思彻看着叶磊问道。
    叶磊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说道：“我何时隐瞒过？”
    萧思彻见他这幅模样，仔细想想的确他也从没刻意隐瞒过。
    不过可怕的战斗能力，强大的神识，如果换个人，恐怕早就是星梦城的名人了。
    萧思彻有些人认真的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磊知道他问的应该是关于神识的事情，没被那个中年男人封印之前，叶磊的境界本就很高，而他的神识不管封印前后都远超本身的境界，关于这一点，他也不是很清楚。
    叶磊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的神识似乎生来强大？”
    如果平时听到神识生来强大这种话，一定会被人笑掉大牙，可两人听到叶磊这么说，却并没有违和感，毕竟除了天分，还真的不好解释。
    萧思彻说道：“你可能是个宝藏男孩。”
    这是南方的一句谚语。
    严蕊掩嘴轻笑，觉得萧公子家乡的谚语不仅有趣，还很贴切。
    叶磊对于刚刚造成的轰动，倒是毫不在意，看着两人问道：“你们还要继续看书吗？我觉得这书楼挺有意思，想上楼转转。”
    严蕊说道：“我准备再去看看落尘剑法。”
    萧思彻按了按鼻夹两侧，显得有些疲惫，说道：“今天神识消耗的有点厉害，我要回去了，哪天我再登门好好问问你。”
    ……
    ……
    几人分开，叶磊独自走上三楼，三楼极为清净，甚至可以说清冷，能来到这层的最低也是无炼境之上的强者，或者像叶磊这种第一次来书楼，上来参观的学子。
    楼梯厅台处，有一位女子，正坐在案旁专心看着一本书，她脸上的表情和这三楼一样清冷，看不出具体年纪，却有种岁月磨砺后的淡然，举止娴雅，仪态万方，看模样像是管理书楼的人员。
    她抬眼看了下叶磊，便不再理会。
    四处转了一圈，觉得有些无趣，回到楼梯处，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那名案旁的女子恭敬行礼，女子没有看叶磊，只是下颚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叶磊走向四楼，和下面几层完全不同，四楼无论装饰还是藏书，都有种古朴的气息，但相同的是一样无比清冷。
    同样有位老者，坐在楼梯厅台处，老者微微捋了捋颚下柔软的胡须，一本书卷持在手中，案上摆着一些茶点，显得好生悠哉，倒是让叶磊想起师父平时的样子。
    看到叶磊上楼，老者并没有感到意外。
    叶磊向老者行礼，他注意到老者案上放着两杯热茶，而四周却空无一人，正有些纳闷。
    老者持着书卷的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叶磊明白老者是让自己坐下。
    他坐在案边，拿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微亮，发现竟和唐一诺那里的茶一样好喝。
    老者依旧自顾的继续看着书，也不与他说话，叶磊认为老者想让自己陪着饮茶。
    他指了指碟中糕点，意思是我可以吃吗。
    老者不言，只是向他那里轻轻一推，他明白，这是随意的意思。
    叶磊本就是随便逛逛，而且师父经常说，茶与糕点即是正义，便决定坐在这里，陪老者享受一下正义的时刻。
    他没有像一个拘束有礼的晚辈一样正襟危坐。
    只是随意的坐在那里，四处张望，偶尔饮一口杯中香如桂兰的浓茶，再吃上一块精美的点心，只觉得齿颊留香，竟是找到些在唐一诺别院中的感觉。
    见老者杯中茶水渐浅，便拿起茶壶，填至七分，累了他便肆无忌惮的抻上一个懒腰，打一个无声的哈气。
    夕阳渐斜，透过荷叶窗印入书楼，洒在那些古朴的藏书上。
    洒在少年和老者身上，显得有些宁静，让人安心。
    画面和谐。
    时间如白驹过隙，夕阳渐渐泛起红晕。
    老者持着书卷的手松了松，落在了叶磊眼中，他再次将老者的茶杯填满。
    起身像老者恭敬行礼，示意告辞，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看着叶磊的背影，老者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似乎对他的状态很满意。
    突然他双目生出一道金光，一缕神识破体而出，就像一根纤细的蛛丝，无比轻柔，又十分强韧，无法被人察觉。
    那缕神识飘然进入叶磊的识海内。
    在二楼叶磊打开通天十册的时候，感受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神识探查，便出自老者。
    老者虽然坐在四楼看书，可整座书楼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观察之下。
    老者神识可以离体，证明这个看书的老者，是位神海境的强者。
    老者正是书院的贾副院长。
    当叶磊来到四楼，老者示意让他陪自己喝茶，饮茶饮的是心性，见叶磊与自己饮茶时，入幽美邈的自然之态，完全不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所能拥有的，此刻他倒是有点好奇，想看看这个小家伙的神识究竟如何。
    那缕神识渗入叶磊的识海。
    便真的见到了一片海。
    然后瞬间被一股浩瀚吞没。
    同化成那片海上的一滴水珠。
    识海寓意神识如海，但这世上又有几人的神识能如海洋一般浩瀚？
    像刘子欲那样一汪浅浅的水洼，就足以笑傲同龄人，可在大海面前又如何能被看到。
    此刻看着叶磊消失的身影，老人拿着茶碗的手溅出几滴茶水，老者神情微异，喃喃自语道：“已经几百年没见过这么纯粹的神识了，有意思的小家伙，神识如此强大，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