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愿乱世殇

    
    我站在原地静静的思考着魔神刚刚对我说过的话，最后我选择了相信他。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不愿意放弃。只要能复活子轩，我甘愿坠入魔道，即使这会让我被世人唾骂也无所谓。就算受尽白眼，难道能与子轩被我杀死时的锥心之痛相比？
    我坐下运功，黑雾逐渐在我身周凝聚，子轩的笑脸，他亲切地叫我名字的样子不停的在我脑海中回放。
    黑雾越来越浓，我的心脏忽然如同被人撕裂一般，同时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我四肢百骸噬咬。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我不知道，就在我昏迷时，魔神去了妖皇的行宫。
    行宫中空荡荡的只有妖皇一个人。
    她注视着魔神，好像在说你终于来了。
    “玄都。”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压抑低沉。
    玄都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像冰一样冷，手持一把黑色邪剑向妖皇刺过去。
    妖皇不闪不避，只是拿起魔刹的红绳，晃了晃。
    剑尖停滞在妖皇咽喉前一寸。
    “为什么杀他？”玄都缓缓问道。
    “你问的是哪个他？于子轩？还是……她？”妖皇站起来，脸上挂着妖娆的笑，伸出纤纤素手顺着剑身往前摩挲，在她的手即将碰到玄都肌肤时，玄都猛然抽回手，长剑一转，在妖皇美丽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妖皇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眼中流转的秋波变成了寒冬的暴风雪。
    “怎么？想再杀我一次吗？”妖皇说，“可惜你现在不能再把我绑在诛神柱上，使我受万剑穿心之苦了。”
    玄都的眼神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他拿剑的手极其轻微的抖了一下，
    妖皇并没有发现玄都的神情变化，她上前两步，揪住玄都的衣服，倚靠进他怀里。
    “你知道，被你的剑贯穿身体有多冷多痛吗？你点化我，爱护我，你说我是你最爱的妹妹，你会一辈子保护我。可是最后，你却亲手杀死了我！”妖皇的脸上出现一丝扭曲的疯狂，“为什么？你不是说会保护我吗？你为什么骗我？就因为我吸了别人的血？可是，我只是想陪着你，朝朝暮暮，永永远远的陪着你！”
    “你违反天规，咎由自取。”玄都推开妖皇，那一点点情绪波动已经消隐无踪，依旧是那个冷酷的魔神。
    “哈哈哈！”妖皇大笑起来，眼角有眼泪渗出，“玄都啊玄都，你若是遵守天规，现在又怎么会是魔神呢？天规，呵！那只不过是你对我冷酷无情的借口！你是高高在上的司法神，而我只不过一只小小的蛾子，你不老不死，我的寿命却短暂如烛火。你叫我一声妹妹，不过是闲暇时的消遣，我却当成了人生的全部！可笑！真是可笑！”
    妖皇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她看向玄都，脸上带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你知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妖皇用故作天真的表情和语气说道，“我啊，吸了九百九十九个人的血，又取了XX的命，才有了现在这具身体。你知道吗？那些被吸血的人到死的时候都在说‘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真是可怜呢！”
    玄都眉头微蹙，看着眼前的妖皇，在她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一点从前的模样。曾经的幻灵天真、善良，妖皇却妖魅、疯狂，毫无怜悯之心。
    “哎呀，我的话让你不高兴了？”妖皇以手掩口，装作慌张的模样，“那真是对不起呢，主人，幻灵以后不这么说了好不好？”
    “闭嘴！不许叫我主人！”玄都露出厌恶的神情，“我的幻灵早就死了，在她第一次吸食别人鲜血延寿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妖皇心中一恸，但随即就笑着说：“是吗？但我就爱吸别人的血，只有当滚烫的鲜血涌入喉咙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是活着的。你不是把那个人放在心尖上吗？我下一个目标就是她！你总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她身边保护，我总能找到机会。等我抓到她，我要吸干她浑身的血液，让她痛苦挣扎，让她跪地求饶，让她……”
    妖皇的话没能说完，一柄剑刺穿了她的身体，她低下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鲜血顺着剑身流出。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她听见玄都这样说。
    她看着玄都，他是如此近，又是如此遥远。她想到初次见到玄都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天界的司法神，位高权重，却对她这个小妖展现温柔。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死哦！”
    “你的名字叫做幻灵。”
    “幻灵，你身上的伤哪里来的？被人欺负了吗？”
    “幻灵是我的妹妹，以后所有人见她如见我！谁要是敢欺负她，我一定不会放过！”
    “幻灵，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幻灵，我又给你带了一些灵果……”
    温柔的手掌，一次次的抚摸她的长发，一次次的将她救离危难。主人……哥哥……如此强大又如此温柔，让她眷恋不舍，甚至生出独占的贪欲。
    “幻灵不过是一届小妖，蝶妖的寿命从来都很短，等她死了，我们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堂堂司法神居然如此宠爱一个小妖，真是不成体统！”
    “听说扶摇仙子恋慕司法神多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喜结连理呢！”
    嫉妒、贪婪、欲望……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一切从这一刻开始滑向不可挽回的深渊。
    “吸食鲜血真的可以延长寿命吗？”
    “我、我不怕，就算主人发现了，他也会原谅我的。我只是、我只是想多陪着他，一直、一直陪着他。”
    “我爱他！我真的爱他！我不能没有他，帮帮我！”
    那一天，他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她走来，脸上满是震惊。而她，拼命的擦着嘴角的鲜血，不停的往后缩。她那些卑微的小心思，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统统曝光在众人面前，在……他面前。
    诛神台上销骨锉魂，却也没能磨灭她心中的执念。
    她抬起头，看着持剑的玄都，忽然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是一个干净纯粹的笑，犹如当年化形初见玄都之时。她的眼睛里倒映着玄都的身影，满心满眼都是他。
    她扑进玄都怀里，剑身整个贯穿她的身体，她却一点都不知道痛，紧紧的抱着玄都。
    “主人，不要丢下我……我……错了……”
    妖皇合上眼，嘴角挂着笑，她的身体在数息间化成泡沫，一袭红衣尚有余温。
    玄都沉默了许久，收起红衣，拿起掉落在地的魔刹，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