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不再是铺陈了一地的金块和宝石,但九的手臂和膝盖被突起的粗粝沙石磨出许多道纵横的伤口。尤其刚才被汉子扇了巴掌又揪住头发拖行了一路,鲜血混着泥土覆住她大半张脸,看起来相当狼狈。
洞~穴里光线很弱。三个塔似的壮汉站在她身前,但九不用睁眼也知道他们现在肯定用着一种看砧板上的肉的眼神打量着她。她知道这三个人只是开始,之后会有更多的龙族想出更龌蹉的方法来折磨她。
反正他们让她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身体却在听见那个声音后仍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听他没有任何犹豫语气冰冷地说出“随便你”,她在刹那的愣怔之后,只能抿了唇苦笑。
呲啦一声,长袖被粗~鲁地撕开。汉子已经没了在外面时的耐心,直接动手撕扯她的衣服。
但九状似不经意般地挪动了下~身体。她的手悄悄探到裙兜里,握住了藏在里面的,刃口极其锋利的匕首。
只要汉子再靠近一点,她有把握能一刀割开他的喉管。
一对三当然不可能。解决完汉子后就轮到她自己。至于她死后龙族的人会怎么处理她的尸体,梦境会不会因此出现错差,那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汉子的手已经伸向她的胸衣。但九屏住呼吸,将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
积聚全身的力气要向前挥出那一刀的前一瞬,洞口出现了一个人。他用龙族语言跟三个汉子说了句什么,汉子们锁紧眉毛,嘴巴里嘀咕了几个单词,语气里满满的扫兴意味。不过到底是收回了游移在但九身上的手,转身跟着来者出了洞~穴。
这一走,三人在入了夜后都没有再出现。
即便看不清四周物事但九还是努力睁大眼睛,匕首也没有片刻离开她手心。在黑暗中等待随时可能发生的折辱其实是非常折磨人的事情,但九一度觉得崩溃,甚至想就此了结自己。
却又觉得不甘心。好歹也得拉上一个和自己一同上路。王后是这样,壮汉当然也别想逃。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折辱她,她势必不会轻易放过他。
她之前也不是吃不起亏的性子,这点从离尤老是克扣她的工钱而她一再选择忍气吞声就能看出。但是自从进入这个梦境后,她的心态有了明显的变化。别人亏了她她或许表面上还笑嘻嘻的,其实心里已经在暗搓搓计划怎么让这个人彻底消失。
她有时也会惊讶于自己想法中的戾气。分明是她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她自己却觉得陌生。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但九想,自己是不是要变得和九凤一样分裂出多重人格了。
精神保持高度紧张其实非常消耗体力。尤其但九本就体弱带伤,在努力坚持到半夜后,她还是忍不住睡着了。梦里面依旧兵荒马乱,一会是她揪着离尤的袖子哭诉再也不要帮别人圆梦了,一会是汉子狰狞满是淫~欲的脸。他撕开她的裙子和胸衣,臭烘烘的大嘴随即贴了上来。
但九猛然惊醒。
心脏还在突突狂跳的时候,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冰凉干燥,沿着她的轮廓缓慢移动。
这个动作让但九瞬间想起了壮汉在人前对她做的。后背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整个身体都绷直了,待到来人的指尖停在她唇角的时候,她猛地扬起手中的匕首,向着前方狠狠刺了下去。
伴着一声极低的闷~哼,洞~穴内的空气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腥气。
她这一下刺得极深。刀刃几乎尽数刺入来人的体内,她握着刀柄的手甚至抵在了他的衣服上。
一击得中后但九信心大增。她再次扬手,举刀再刺。
来人却伸手握住了刀刃。
匕首再不能前进分毫。
但九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沿着刀刃流到刀柄上,再蜿蜒着爬满了她手背。
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但九咬牙,用力推开来人。她自己旋即站起来,奋力向着洞外跑去。不同于洞内的伸手不见五指,外面却是明亮得很。
正中涌动不息的熔浆将上方的圆廓形的海岛内部映照得通明如白昼。
但九脚步不停,没有丝毫犹豫地纵身跳入龙岛底部。
初次见到这样大面积的岩浆时,她就有过掉下去肯定一秒成渣的想法。没成想今天真要亲身体验一把了。
热气扑面而来,灼得她几乎没办法睁眼。这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像是近在耳畔,又像是从远方传来。被浓烟和热气裹住,很快就湮灭不可闻。
但九已经阖上的眼皮抖了抖。她最终还是没睁开眼睛。
……
古堡三面临水,通往城池内部的木质吊桥前方是长长的林荫密道。古堡显然经历过许多次战火的浩劫,古老而坚固的城墙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炮眼和枪眼。庞大的建筑物内部也如迷宫般曲折复杂,角角落落里随处可见岁月的沉淀与痕迹,每件摆设似乎都在诉说一个古老神秘的故事。
临近的村落已经被大火焚烧成焦黑的荒地,唯独这座古堡安然无恙地保存下来,且环绕城堡周围的湖水和草木没被破坏分毫。
但九第一眼看见这座古堡的时候就觉得眼熟,直觉像是在哪见过。后来有一天她终于记起来,当初她和西德尼因为种植园的选址问题有来过这里,而她在看见这座古堡的第一眼就生出了极大的兴趣。
这座古堡始建于一百年多前,是一位名叫唐纳德的公爵的资产。据说后来公爵家道中落,他的孙子自作主张将祖父的这处产业卖了。于是古堡兜兜转转经了几个人的手,最近又被转手卖给了他人。
古堡内只有年迈的老管家和口不能言的青年男仆。得到允许后但九进入古堡大略参观了一番,更是为它已成了别人的所有物而惋惜不已。即便后来回到皇宫,也恋恋不忘地念叨了好几天。
但九没想到自己不管不顾地跳进海岛底部后,不仅没被岩浆溶成渣,反而到了曾经失之交臂的古堡里。
而这当中发生了什么……她竟然一星半点都记不起来。只知道睁开眼睛后,自己已经躺在了厚软的天鹅绒被褥里。她茫然环顾着头顶和四周,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一日三餐都是哑巴男仆送进她房间来。年迈的老管家也出现过几次,问她住处可舒适,有没有旁的需要的。城堡里虽只有他们两个,两人的穿着却是一丝不苟,老管家的黑色正装更是平整得不见一丝褶皱。且他们举手投足间的做派,显然是出身于老式贵族家里的。这让但九对城堡主人的身份更加好奇。
等过几天她能下床了,他们也不束着她,任由她在古堡各处走动。城堡里有座小小的尖顶教堂,是但九最喜欢的去处。金色光线穿过彩色玻璃窗洒进教堂,风无声穿过寂静的走道,连时间都变得缓慢平和起来。但九兴致好的时候也会摆~弄一下教堂里的那架竖琴。流畅旋律叮叮咚咚如行云流水,但九大为满意,觉得自己的琴艺似乎又进步了。
听到教堂内部反复响起的世界名曲“两只老虎”,老管家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平日里的肃穆,镇定如常地去准备午餐。
城堡内部并没有留下明显的属于新主人的痕迹。老管家的说话方式也是相当具有技巧性,表面上是周全回答了但九的问题,其实透露的信息相当有限。但九只知道这座古堡是在七年前被现在的主人买下的。新主人很少回来,古堡全靠着一老一哑打理。
她一面留存着对古堡主人的好奇心,一面安心住了下来。将客人独留家中并不是待客之道,但九相信古堡主人迟早会出现的。
然而身体却不允她继续等了。
虽然在那场大病中侥幸保住了性命,可到底是损了根本,六年间全靠着多拉保拉的悉心照料和每日都会递到她手里的那碗苦药,她才勉强撑到现在。即便是乘船来龙岛的那几日,她也不间断地服着药。及至之后被吊在悬崖下,药被迫停了,身体受不住日晒雨淋,在吐出那口血的时候,她就心知不妙。
住在古堡的这几天很大程度上延缓了病征,但九也刻意忽视了身体出现的各种小不适。然而该来的总归要来,和六年前一样,连着几日高烧不退后,但九渐渐陷入半昏迷状态。
好容易在夜里清醒了一回。模糊瞧见立在她床边的高大人影,她以为是管家或者男仆,下意识却又觉得不像。他们都没有眼前人的身材高大挺拔。她当下一惊,心想莫不是这座古堡的主人回来了。
她挣扎着要起身,人影却是又向她走近了些。原本拢在黑暗里的脸显出了些大致的轮廓。
但九又是一愣。
她揉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然而鼻头一酸,嘴巴里先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
是的。她早就该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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