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花蝶大会是一个人的表演。
红袖舞动之时,整个陇右城都像是一条红色的丝带随着那一人的舞动而随之摇曳。
“说来也奇怪,那个跳舞的女子长得虽然不错但远远不如杨柳坊多乐楼这几次出彩的新人,但是跳起舞来的时候,却好像多了几分魔力,就是吸引着目光,让人移不开动不得。”
“是啊是啊,要说长相,多乐楼的那个云什么逍的,虽然是男的也比那个叫什么红袖的好看多了!天知道为什么红袖阁会给她红袖楼最高的名牌。”
“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红袖楼里面的姑娘虽然是上等九个头牌,但实际上却是以红袖、青玉、乱卿三道名牌为首,而这红袖唯有能够舞出红袖舞之人才能够获得,为的不是一个容,而是一个舞啊!”
“这么说倒是不奇怪了,毕竟这红袖楼是咱们陇右最早最大的烟花名流场所,看来这红袖一出,不论是多乐楼还是杨柳坊可都被比了下去了!”
“啧,不过要我看啊,这一次虽然红袖楼的红袖一出必然争得魁首,但是那多乐楼这一次的云逍和那个叫什么什么碧游的也是风头出得紧,连青玉舞都只能甘拜下风!”
“嘿,还没听说么?那个叫云逍原名叫做顾青!是洗笔宗出身!在宗门里面的时候就经常让一群小姑娘追捧……”
茶余饭资聊的东西往往就是他们心里想的事情,借了弥天佩出楼的顾易喝了口茶,看着窗外的街道,听着茶楼里面的哄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下了山也是别有一番味道。
山上清苦他倒是没怎么觉得,但是一年到头除了楚琼和几个熟络的师兄聊聊以外,也就只有若痴每年过来的时候可以让他肆意的暴露出那被常年清修磨砺只剩下一丁点的兴奋了。
其实萧灵均真没有说错,他其实话真的挺多的,只不过是在山上的时候大多都是长辈,就算是有晚辈遇到了虽然他年纪小可架不住这辈分奇高啊!
所以往往见了长辈要说一句想三句最后蹦跶出几个字就不容易,遇到了晚辈想要聊一聊人家又对他毕恭毕敬的想说也说不了,不过幸亏好歹在紫竹林里有个老头子陪他解解闷。
“周老头……也不知道你教的东西他们两个能吃透多少?”顾易想着紫竹林那间茅屋,想着那位经常躺在椅子里在院子晒太阳的老人,嘴角忍不住的有些笑意。
昆仑山紫竹林四季如春,那一棵棵翠竹常年不曾变化,即便是叶子落了没几天也会重新长出来。
只不过那些掉落的叶片却不会腐化成了养分重归大地,而是要由人定期打扫起来,以前这个活是由那位剑圣大人亲自打扫,之后则是由几位辈分较高的长辈轮流打理,等到顾易上山第一次踏入紫竹林后,这些活便是他的了。
但是在他离开之后,打扫这些竹叶的活,便是由那一位林中一点红的妖了。
“怎么还是这么慢呢?就这一招我都教你几个月了,怎么就是快不起来呢?”坐在躺椅里面的老人看着眼前这少年郎使着的剑招忍不住的摇头叹气。
刚耍完最后一式的少年听到这话并没有回答,反而是闭上眼睛感受着刚才运转招式之时体内流转仿佛一瞬一停,但每一停在下一瞬却比上一次更甚一倍的灵体流转,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
“你教的这一招无名无姓,连这灵力气息的运转都奇怪的很,虽然我不如我师妹那样看过观中三千典籍,但是这种奇怪的运转方式我从未听闻过哪怕一次。”
“那就对了!这是我老人家自己创出来的运转方式其他人又怎么可能知道?”老人笑了笑,目光却从他的身上移到了正在打扫林中落叶的红裙少女身上。
“小五六啊,你这些天忙活的怎么样?那紫竹道被顾易消去的九十九步可曾看出来了点什么?”
原来别人一旦叫她“四五六”这个昵称的司舞柳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顾易这小子啧,怎么说呢,天赋虽然是绝顶的,但是这悟性……当然了,这不是说他的悟性不好,只不过让我最为奇怪的,是他不论参悟这林中的什么,好像都和这本来所带着的剑意完全不同,根本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怎么领悟的。”
“就像是他如何磨平的那紫竹道九十九步我怎么也捉摸不透,即便是我现在也只能确保磨平其中的四十多步。”司舞柳终于是开了口。
“嘿,他师傅是个怪物他自然也就是个小怪物了,不过奇怪的是,别看他现在已经有了越境而战的本事,可他在这山上领悟的剑意在我老头子眼里却高得有些可怕,不说是越境了,就算是跨越一个大境界在我眼里都不是什么难事,可他偏偏总好像……”
“他是在养剑。”司舞柳看了老人一眼,她可不相信自己都能够看出来的事情他却看不到。
“那你知道他是在养的什么剑么?”老人笑呵呵的接着说道,好像根本没看到司舞柳的神情。
“这个……他在化蛹境的时候领悟的是昆仑雪,而且在试剑会上的时候已经用过,离凡境领悟的叫星罗十九道,但是在山脚城第一次显露的那未知的剑意,应该就是他在脱胎境领悟的剑招吧?”
“没错,顾易这小家伙在脱胎境领悟的剑招别说是你了,就连我这个糟老头子恐怕都不清楚,恐怕知道的唯有他师傅那个整天坐在山上喝茶看风景的老家伙了。”
事关长辈,司舞柳不敢轻易搭话。
再怎么说,那位大人可是堂堂的帝师大人,当年在京城里面的时候,自己的一众师叔伯甚至就是自己的师傅都曾经被他一剑削断了……
咳咳,心里想这些对长辈可是不敬的,司舞柳连忙将这些念头从脑海里丢出去。
“不过说起来,顾易领悟的昆仑雪在你们这一辈中几乎已经是无人可出其右了,星罗十九道虽然因为境界的差距无法圆满,消耗的灵力和布置的时间等等还有许多限制,但即便如此,在他准备好的情况之下,恐怕就算是离凡境圆满也只能够饮恨了。”
司舞柳皱起眉轻声道:“前辈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啊?我想说的其实挺简单的,那就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看过数以千计甚至万计的功法剑谱,但是自己真正领悟的到底占了多少?而你们能够凭此站在同辈顶端笑傲他们的?”
周老头说话的时候看着她,一字一句,说的时候面无表情,和平时那个整天嘻嘻哈哈的模样大相径庭。
“凭什么……”司舞柳沉吟了一下。
她想了很多,像是自己第一天被师傅带到三物观藏书阁的那一天,她师傅跟她说,舞柳,你要记住,不论你看了多少知道多少本剑谱,可以去学,但决不能够忘了自己的路。
什么是自己的路?她以前虽然一直想着但是一直没有注意到。
因为即便不去想,她也在三物观里面同代弟子之中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可当他看到了若痴和孔扶,见过了顾易在紫竹道上的表现以后,她才发现原来真的还是人外有人的。
她自认不会比若痴和孔扶相差半分,因为她在来昆仑之前就已经破镜入了启灵境,而若痴他们如今也只是站在了破镜的边缘而已。
她自认自己的实力不会比顾易现在显现的要弱,因为她在去年就能够以离凡境挑战启灵境的师兄们。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用的都不是自己的招式。
自创招式听起来好像有些太过于遥远,可是修行本就是一场和自己的赌博,先不说那奇妙无比至今无人敢说堪破的道心,就说一个“路”字,凡是修者必然就有着自己的路,不论是因为什么走上的,不论是想要达到某种目的总会有个一直坚持的信念或是点。
听起来这些和自创招式没有关系,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但是当司舞柳明白自己修行为的就是一个“剑”字的时候,那这个“剑”字,自然就是她修行路上所坚持的一切。
任何剑客,即便是那些有名的剑客往往都会在启灵境之后才开始想自己今后要怎么走下去,因为他们认为自己不如自己所学习剑法的开创者那般强大或是渊博。
可司舞柳她是谁?她是三物观这一代第一人,她看过的剑谱功法可能都要比一个二三流宗门的宗主还要多得多。
既然如此,她已经看过了这么多书这么多剑法,有着寻常人无法想象的基础,为什么不能够自创?
要知道,顾易自创昆仑雪的时候,可能还只在七八岁而已。
她怎么会比顾易要弱?
她怎么可能会比他弱?
一向认为自己只是没有顾易那般幸运能够在这个年纪就有了自己参悟的司舞柳终于明白,原来她和顾易相差的不是悟性不是感悟,而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谢谢周前辈。”司舞柳对着躺椅上的老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哈哈哈无妨无妨,哎?你小子干嘛呢!让你练剑一千遍你这才练了多少就敢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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