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炀二年冬,天上下起了大雪,一辆青篷马车在谢府门口停下,穿着朱色官服的青年从车上下来,大步往府里走去。
才进院子,崔云灏便听见屋里传来孩童的笑声,脆生生地道:“爹回来了吗?”
侍女的声音答道:“老爷还没下朝,小少爷,您这是问第六遍了。”
“我想爹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嘘……小少爷,夫人在休息,您轻声些,别吵到她了。”
男童的声音果然放低了许多,道:“娘肚子里是有小妹妹了吗?”
侍女笑道:“是呢,不过也有可能是小弟弟,小少爷是喜欢妹妹还是弟弟?”
“我都喜欢,”男童想了想,又道:“若是也像若若那样乖就最好了。”
“若若公主是女孩子。”
“好吧,”男童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那就让娘亲生一个若若那样的妹妹吧,我能带着她去玩吗?”
“当然可以。”
“那太好了!”
崔云灏在外面听得忍俊不禁,他伸手推开了门,侍女立即躬身行礼:“老爷回来了。”
“爹!”
一个穿得圆滚滚的小团子从榻上滚下来,冲到他怀里,高兴得不行,崔云灏笑起来,将他抱起,问道:“你娘呢?”
小团子乖乖地环着他的脖子,答道:“娘和妹妹在睡觉。”
崔云灏道:“咱们看看去。”
内间烧着炭,温暖如春,女子正躺在床上,睡得很熟,小团子伸胳膊蹬腿,非要下去,被崔云灏按住了,他低声道:“乖,别吵你娘亲。”
小团子鼓起腮帮子来,不服气地道:“为什么?”
崔云灏悄声答道:“因为你娘亲在睡觉,她困。”
小团子也悄声道:“可是你上次怎么可以吵她?”
“上次?”崔云灏疑惑:“哪次?”
小团子哼了一声,道:“就是大前天的早上,我看见娘在睡觉,你悄悄亲她了。”
崔云灏立即想起来了,那会他要上朝,因为滢滢怀了身孕,他已很久未同她亲热了,那一日早上确实没忍住,悄悄亲了她几下,没想到竟然被儿子看见了。
他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笑容十分得体,一本正经地道:“那是你娘脸上痒痒,我帮她亲亲,就不痒了。”
小团子恍然大悟:“哦。”
他愧疚地看着自己的爹,立即道歉:“对不起,爹,我错怪你了。”
崔云灏表现得非常大度:“没事,我可以原谅你。”
小团子用肉呼呼的手捧住他的脸,撅起嘴在他鼻子上亲了一口:“爹真好。”
崔云灏遂十分满足。
等到了晚上,小团子靠在楚滢滢怀里,听旁边的崔云灏给他念诗,忽然抬头问道:“娘,你的脸现在痒痒吗?”
楚滢滢一脸的莫名其妙,看着自己儿子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道:“不痒,怎么了?”
崔云灏眉头倏然一跳,停下了念诗,果然听见他儿子对他的夫人一本正经地道:“我想亲亲你。”
亲亲跟脸痒有什么关系?楚滢滢一头雾水,便见小团子苦恼地皱起短短的眉毛来,继续道:“可是你的脸现在不痒痒,怎么办?”
楚滢滢:……
她慢慢地摸着自家儿子的小脑袋,柔声问道:“谁告诉你脸痒痒就可以亲亲的。”
小团子连思考都不必,一手指着崔云灏,爽快地把他爹给卖了:“爹说的,脸痒痒就能亲亲。”
“我明天还要问问若若,我也想亲亲她!”
崔云灏:……
楚滢滢顿时哭笑不得,若若是皇后的女儿,只比小团子小一岁,这是最令她欣慰的事情,皇后终于改主意了,她没再吃楚滢滢给的药,并且诞下了一名公主。
皇后很满意,楚滢滢仍旧记得自己进宫去看望她的时候,她眼里的那些光彩,她牵着楚滢滢的手,说了很多话,能说的不能说的,她都说了,她从不瞒着楚滢滢。
今上对大皇子很满意,如果她再生一个皇子,日后势必要起争端,她躺在床上,望着楚滢滢,道:“滢滢,我是一个没什么野心的人,这样就很好了。”
楚滢滢摸了摸她的头发,也笑:“你觉得好,就好了。”
敬炀帝如今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且似乎不再有充纳后宫的打算,大周朝的臣子们也从不爱管帝王的后宫之事,是以,整个后宫,就只有皇后一人,堪称独宠了。
临告辞时,楚滢滢忽然问她道:“你……喜欢他吗?”
皇后有些局促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楚滢滢笑了,这样已是很好的结局了,她想。
等出了宫殿,楚滢滢在御花园里看见了敬炀帝,她停下来行礼,敬炀帝摆了摆手,与她寒暄几句,才终于无法忍耐了似的,问道:“她刚刚怎么说的?”
楚滢滢愣了一下,才立即反应过来,敬炀帝问的是,方才楚滢滢发问过后,皇后的回答。
她斗着胆子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才发觉敬炀帝的袍子下摆微微翻起,显然是走了一段很急的路程,才到了这里等着她来。
楚滢滢望着他,忽然笑了,反问道:“皇上为何不去亲自问问她呢?”
敬炀帝抿了抿唇,面孔上闪过几分焦躁,但是他很快又从楚滢滢这话里咂摸出来点什么,眼睛倏然亮起,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往皇后的寝宫方向而去,他的步伐迈得很快,下摆翻飞起来,像是迫不及待一般。
楚滢滢笑了笑,这才离开了皇宫。
崔云灏接到了太子的邀请,说是有宴,他不太想去,前阵子太子也送过一些字画孤本等等贵重的礼物,他都给退回去了,这次有宴不去,恐怕会得罪了太子。
他并不怕真的得罪对方,但是他的师兄蔡惊鸿知道后,便来劝他道:“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太子若真的说了什么,你也正好可以借机表明自己的态度,想必他就放弃你了。”
崔云灏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蔡惊鸿也收了请帖,两人一道去了。
宴席很是无趣,一群人喝酒的喝酒,奉承的奉承,还有既奉承又喝酒的,崔云灏看着他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觉得有点像是在看猴戏。
至少,在他看来,这个太子是真的没什么可巴结的地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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