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密码

第八章 乾陵

    
    第二天一大早,丘山即赶赴乾陵,到达梁山时已是凌晨六时半。他依旧从昨天下午的小路攀爬而上,此时天色微明,但山林里面仍然很暗,好在昨天已经熟悉了地形,这时倒也轻车熟路,很快就来到那个岔路口。
    丘山折向东行,不一会儿功夫就到达了南边半山腰的山脊处,远远望见司马道在朦胧的晨色中像一条白练,前方双乳峰耸立在薄薄的晨霭中若隐若现。丘山快速来到铁栏杆处,越过栏杆,望见东方露出鱼肚白,太阳似乎就要喷薄而出。
    丘山沿着司马神道跑了起来,穿过城阙、石碑和众石像,一路奔到华表处。这段距离说长不长,但全力冲刺起来仍把丘山累得够呛。他气喘吁吁地望向东边,这时一轮旭日在远处的天际线冉冉升起,一霎时苍茫大地铺洒上了一层金光,扫尽了雾霭。
    丘山站在右侧华表的南边,扭过头来,见阳光照在八菱石柱右侧,反射出微微的光芒,石柱左侧仍处于阴影之中。他侧过头细细观看,石柱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快速走到左侧华表处,以同样的角度进行观察,仍无任何收获。
    这时晨光逐渐亮堂起来,暗色全部褪尽,八菱石柱在阳光的照耀下投出两道长长的阴影。右侧石柱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司马神道上,左侧石柱的影子映在了左边的松柏树上。
    丘山走进司马神道的那道影子里,由西缓缓向东而行,每走一步,脚都用力在每块石砖上跺一跺,两眼扫视着砖缝,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丘山又沿着石柱的影子折向西走,左右张望,也没有什么发现。
    待走到影子尽头,丘山已感到一片茫然。此时太阳正在升起,眼看着离乾陵开放的时间越来越近,尽管秋意甚浓,山风拂来寒意侵体,丘山的额头仍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蹲下身,一边用手摸着脚边的石砖,一边琢磨“横看辰时八菱竿”的含义……横看到底要怎样看呢?是自己没有领会,还是忽略了什么细节?横看……丘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手按在石砖上,抬头见自己处在右侧华表的阴影尽头,远处是巍峨的梁山主峰。
    丘山不由自主地趴下身子,侧卧在司马道上。
    他将左耳贴住地面的青砖,整个身子像章鱼一样紧紧匍在地上,眼睛向北面山峰望去。
    突然一道光芒射来,差点晃花了丘山的眼睛。他稳住心神,再次定睛看去,光芒又一次射来。这次丘山望得真切,光芒居然来自右侧一匹石像翼马之口!
    在阳光的照耀下,这道光芒极其强烈,但倏忽之间便又消失,一闪一灭之间,竟极似幻觉。丘山仍趴在地上,待光芒再次发出时,他留意到发光处并不在翼马口中。刚才的光芒只是穿过翼马下颌,真正的发光之处似乎来自梁山。
    丘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避免光线太过强烈,他戴上墨镜,保持着趴卧的姿势,等待光芒再次亮起。须臾之间光芒再次射来,由于有墨镜护目,丘山这次清晰地看到,真正的发光处位于梁山主峰东南坡。
    丘山仔细观察了发光处所在的位置。那处地方位于梁山主峰一块裸露着灰白色岩石的山坡上,光秃秃的没有树木。这时太阳渐高,丘山的脑袋已经有一半露在太阳底下。贴在石砖上的左耳又冷又麻,正想抬起头时,耳边突然传来“沙沙”的树枝摇曳声,听起来仿佛来自左侧树林。
    他抬起头,见西边一棵松柏似是被风所吹,轻微晃动了几下,当下也不以为意,继续望向那片石坡。此时已近八点,刚才那道刺眼的光芒已经消失,好在丘山牢牢记下了石坡位置,便立即站起身,沿着宽阔的司马道往北跑了起来。
    阳光将石像的影子打在司马道上,就像一道道光栅。丘山穿过城阙,越过栏杆,沿着略显阴暗的石道跑到山前。高大的松柏此时遮住了阳光,他不及细想,开始往山上爬了起来。
    那块灰白石坡在梁山半山腰偏上位置,丘山爬到半山腰时山道已尽,于是折向斜右方。此处荆棘丛生,攀爬起来非常艰难,丘山不得不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从林间穿过。
    行了片刻,丘山突然瞥见前边低矮的树杈间吊着一个篮球般大小的褐色球状物。他定睛一看,只见黄色的胡蜂飞进飞出,原来是个马蜂窝。
    丘山记起张老汉曾提醒他注意胡蜂,没想到真在此处见到。还没走三十来步,又见有两个更大的马蜂窝,一远一近挂在前边不远处树上。丘山不由小心起来,张老汉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看来附近的农民深受马蜂之苦。此处人迹罕至,马蜂窝免受被捅之虞,更是大行其道起来。
    丘山攀高爬低,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才爬到那处裸露的石坡下。这块石坡应是天然形成,大约半个排球场大小,并不十分陡峭,中间有一大块黛青色藓苔,不规则地覆盖在石岩表面。丘山观察了一下大体位置,估摸那道光芒应来自那片藓苔之中,但此时身处石坡之下,也没法看个明白。
    丘山见岩石表面较为粗糙,中间偶有一些小坑,要爬到藓苔处并非难事,正准备稍事歇息后就爬上去,突然听到不远处树丛中似乎传来一阵轻微响动,像是什么动物踩着落叶的声音,在寂静的荒山坡上清晰可闻。丘山侧头瞥去,见树林下的一大蓬灌木丛边上,竟隐隐露出一点黑影来,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凭直觉,丘山料定自己又被跟踪了。
    他极力装着若无其事一般,缓缓将眼神从那堆灌木丛移开,大脑却在急速思考,此时若对方突然发难,在这荒山野岭中自己只怕会像秋后的蚂蚱,还没蹦跶就束手就擒了。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急着行动,大概是在等待最佳时机。丘山有点懊恼,刚才在华表处时,曾听到旁边树林里传来声响,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个跟踪者发出的声音。
    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实际上也只是霎那功夫,丘山便绕过石坡继续往上攀爬起来,眼角余光却在留意四周情形。果然六七丈开外处似有草木晃动,对方显得耐心极好,一直在暗暗跟随。
    就在丘山快要爬上石坡时,右上方林间似乎也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不禁有些错愕,但很快就想到跟踪自己的很可能不止一人。
    想到这里,丘山内心不禁恐慌起来,这茫茫梁山就算被人抛尸,估计十天半月的也不会有人知道,自己若变成乾陵的无名尸骨,只怕要当武媚娘和李治的陪葬品了……
    丘山越想越怕,脚下却不敢稍有停歇,此时已在石坡之上十来米处。侧头观察四周时,突然看到不远处灌木丛中似乎有个马蜂窝,心中灵光一闪,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一阵狂喜。
    他装着若无其事地来到灌木丛附近,见那个马蜂窝有簸箕大小,隐于低矮的草丛间,通体褐色,被旁边枯黄的草遮挡着,并不容易发现。
    丘山观察了一下周围,见身侧有棵手腕粗的小松树,小松树右侧有一小片空地。当下心中打定主意,来到空地上,用手拨开落叶,拾起旁边的一个石块,在地上刨了起来。地里的黄土比较松软,一会儿功夫丘山就刨出了一个小坑。他接着往左走出两、三米开外,又刨了一个小坑,手下没停歇,耳朵也在留意四周的动静。
    待刨完坑后,丘山在两个坑前各插上一段枯枝,嘴里念念有词,感觉到跟踪之人正在靠拢时,就脱下外套系在腰间,爬上旁边的那棵松树。松树柔韧性不错,即使吃重弯下也未折断。丘山将松树压到地面后,又将它用力往后掰去。
    待松树弯成了一张弓模样,丘山听到旁边树丛中传来“咦”的一声,紧接着冒出一个脑袋来,大喊道:“抓住他。”一个身影“腾”地从树丛中跃出,向丘山猛扑过来。丘山瞄准马蜂窝,陡地放开手,然后迅速蹲下,将腰间的衣服蒙在头上,就势往坡下滚去。
    松树自下向斜上方猛烈抽打在马蜂窝上,巨大的马蜂窝晃了一晃,“嘭”地一声掉在地上。一大群赤色、个头极大的马蜂从蜂窝里飞出,顷刻间就像一大蓬红云充斥在树林里。
    “快追。”丘山隐隐听到上方传来一声喊,紧接着是“啊”的一声惨叫,似乎有人已被马蜂蜇伤,这时自己正像个圆球一样顺着山坡滚下,头蒙在衣服里,双手紧紧扯住衣服护在头侧,也不知道上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路上丘山感觉手臂、腿部和屁股被条刺和石子剐蹭得生疼,耳朵里嗡嗡地只有杂草和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也不知滚了多久,“轰”的一声,丘山脑袋一阵晕眩,身子撞上了什么东西后停了下来。
    丘山只感到周身疼痛,胸闷欲吐。他掀开头上的衣服,见自己躺在一棵大树脚下的草丛里,原来刚才滚下来时身子撞上了树根。丘山挣扎着爬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四肢,检查周身,手臂被刺刮破了七、八个小口子,小腿处有三、四处淤青,应该是石头所磕,背部和屁股隐隐作疼,但似乎并无大碍。
    上方传来了一阵阵叫骂声,由远而近。丘山忙向上张望,远远看见树林间有个身影正一边挥舞着手里的衣服,一面跳过灌木丛往山下移动,只是周身被一大群红色马蜂团团裹住,移动速度并不快。那身影将衣服挥得密不透风,不断驱赶着围在身上的马蜂,口中不时发出一两声惨叫,似是被马蜂冲破防线,蜇着了身子。
    林间还隐隐传来一两声哀嚎,似乎另一人已被马蜂蜇伤倒地。
    挥舞着衣服的那个身影渐渐已有体力不支之象,动作越来越迟滞,步伐变得缓慢,挥动衣服的手也变得无力起来,嘴里频频发出惨叫声,似是被越来越多的马蜂蜇在身上。
    丘山眼看那人就要不支倒地,就大声喊道:“用衣服包住头,滚下来。”
    那人似乎听到丘山的喊声,拿衣服拼尽全力往空中扫了一圈,颤抖着把衣服往头上罩,就在这当口,被激得更加狂怒的马蜂群“轰”一下飞到了他的头上脖子上,密密麻麻地看不到一点肌肤。只听那人发出一声嚎叫,“咕咚”一声栽倒在地,此时倒颇为顺畅地滚了下来。
    丘山见那人滚到左侧不远处的一棵树脚下,有些马蜂仍兀自叮咬不息。那人身子抖了两抖,嘴里像被什么塞住了一般闷哼两声。丘山见还有些马蜂没有散去,一时也不敢靠近。这时,上边传来的哀嚎声已变得几不可闻,林间又渐渐安静下来,阳光从树叶间的空隙透进来,洒在那具躯体上,显得光怪陆离。
    过了片刻,丘山见那具躯体仍一动不动趴在地里,身上的马蜂已渐渐散去,就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待走到那人身边,见他的后脖上布满一个个指头般大小的褐红色血斑,后脑勺隆起不少小肿包。
    “喂。”丘山冲着他喊了一声,见没有任何反应,就凑到跟前,伸手将那具躯体掰了过来。五六只马蜂陡地从那人脸上和嘴里飞了起来,把丘山吓了一跳。好在这马蜂扎过人后已没有攻击性,在空中盘旋一阵就飞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丘山再看那人时,不禁吓了一跳,只见他满脸肿胀,紫红色血斑连成一片,就像一张打满了洞的人像靶纸。那人的嘴张着,流着白沫,眼睛翻白,手中仍紧握着那件用来扑打马蜂的黑色外衣。
    丘山探了一下鼻息,见他已没了呼吸,又摸了摸颈动脉,连心跳也已停止了。
    丘山原本只想利用马蜂摆脱跟踪,没想到这马蜂如此毒,居然把人蜇得一命呜呼,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再看那人时,见他穿着黑色紧身衣裤,身体健硕匀称,显是有着不错的身体训练,年纪应该不到三十岁,理着板寸头,面目已无法辨认。
    丘山见他腰间系着一个黑色小包,便伸手拉开小包拉链,里边有一小罐药膏、一把比瑞士军刀略大的多功能军刀,一个小型的手持GPS,一卷像钓鱼线一般、带有两个细勾和一个圆形锁扣的线团,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照相机,一个与记号笔差不多大小、侧边有折叠手柄的手电筒,看起来都非常精巧。
    丘山继续翻看,发现一张类似门禁卡的卡片。拿起一看,两面都光滑洁白,除了一面的左上角有“067”浮字外,再无其他文字。
    丘山见GPS正开着机,就顺手关掉电源。这时见那具身躯的胸部略有凸起,于是探手入怀,在右侧衣袋里找到一个类似对讲机的手机。他把手机电源也关了,以防被人跟踪位置。再摸左侧口袋,隐隐感觉是手枪,掏出来一看,果然是把微型手枪。枪不到一个巴掌大小,重量却不轻,应该是装了子弹。
    除了GPS和手机外,丘山将其他东西都悉数收入囊中。待收拾停当,看了眼那尸体,心想此人装备精良,想不到会被马蜂蜇死,人生无常,命途难料,但愿他葬在这处风水宝地,九泉之下不要有什么冤屈。想到此处,就从附近找了根碗口粗枯枝,打开那把军刀削了起来。军刀极其锋利,只两三下功夫就把枯枝削成一把小铲。
    丘山接着用小铲挖土,虽然此处土质松软,要刨出一个坟坑来也非易事。忙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挖出个坑来。他将那具尸体拖进坑内,用黄土、石块、树叶悉数填上,用脚跺了跺,也算是给对方留个全尸。
    埋了那具尸体后,丘山又爬到那个巨大的马蜂窝附近,见一些体型硕大的红蜂仍在蜂巢处爬进爬出,也不敢惊扰,在附近搜寻了一番,果然又发现另一具尸体。这具尸体装束与刚才那具相同,只是身形略瘦,黑色外衣仍穿在身上,手上脸上肿成面包一样,一个个血褐色创口突隆出来,就像嵌在面包上的葡萄干。
    丘山在他的小包里掏摸一阵,装备与刚才那人基本相同,只是卡片的编号是“058”。丘山如法炮制,在旁边刨了个坑,正准备去拖尸体时,突然见那具躯体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丘山心中猛地一惊,吓得一屁股往后跌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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