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羔羊

    
    灾变历三年，五月九日。
    尸潮大军攻破凉州城，杀人十万。
    其后尸潮兵分两路，其中一支沿着大凉山东麓北上，
    另外一支则首先东进抵达大江沿岸，然后顺江直行。
    从五月十日到十四日，尸潮沿途横扫诸多聚集地，
    从北面的越西、甘洛，到东面的邵觉，
    尸潮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屠城现象亦不鲜见。
    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川南地区都乱成了一片。
    处于尸潮行军路线上的聚集地惶恐不安。
    无数人携家带口出逃，向北方更安全的地区奔去。
    逃命的人群在路上前后缒连，绵延数十里，堵塞交通，
    其间人头攒动，一眼都望不到边。
    锦城方面得知消息，急忙派出部队南下阻拦尸潮的步伐。
    不过在末世元年全军西撤后，天府守备区留下的部队本就不多。
    其主战部队如今主要在锦城以北的德洋、绵洋两地守卫着当地的军工厂，
    山高路远，据此地尚有三四百里，根本来不及救援。
    这时驻守在川南的是灾变后锦城方面以原752部的几个独立团招兵扩充而来的二线部队。
    虽然人数多，但却少经训练，人员驳杂、装备紧缺。
    当时，新752部旗下一支旅级战队奉命驻守江防阵线。
    五月十二日早上，他们在永善关与东路尸潮遭遇，并大战一场，
    结果在尸潮的攻势下，新一旅完全不敌，只得丢下辎重向北败退。
    这样一来，东路尸潮前行的道路上将再无阻隔。
    时间刚到当天傍晚，锦城方面就收到尸潮已经攻占老君山的消息。
    尸潮日行百余里，这样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这时若再放任其东进不管，
    如果在行至岷江段时还不能将其拦下，
    尸潮就有可能过江威胁到东边的巴渝地区。
    甚至会沿着盆地东缘的低山丘陵长驱直入，深入中原一带。
    为此，贺其亮便向秦川和长安方面发出求救消息。
    前者目前尚未回信，不成想在长安的赵世丰倒是一口回绝。
    他看尸群有东进入关的架势，
    非但不来增援，反倒是在两方势力的交接处囤积重兵，就地修筑多处堡垒。
    做出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
    “赵世丰这个老鬼！之前江南尸潮作乱他就炸桥，现在好了，居然修起‘长城’来了！”
    锦城防务大厅里，贺其亮已经急得像那热锅上的蚂蚁。
    他看着拿到手的最新消息，心中的怒火已经要忍不住爆发出来。
    “川南告急，他命人在巴山一线严防死守做什么？难道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其中一个参谋说：“长官，中原守备军在巴山严阵以待，欲将尸潮的活动范围压制在天府地区。他们是想坐山观虎斗，让我们和尸潮先拼一波消耗。如此行径，必会自取其辱！”
    “不错。”另一人说道，“赵家对我巴中地区觊觎已久，保不齐正有驱虎吞狼的打算。
    长官，他赵世丰既然如此短视，我看不如就放任一路尸潮东过，让他们去和赵家拼个两败俱伤去。也让这帮家伙尝尝我们这段时间以来受过的苦痛！”
    “不可！”贺其亮挥手打断参谋的建议，“且不说川东盆地还有上百万幸存者，就算那里没人，也不能放任尸潮挺近我们的大后方。不然若是腹背受敌，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一时间，参谋们纷纷语塞。他们互相对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一个年长的副官鼓起勇气向贺其亮汇报道：
    “长官，不是兄弟们要逼您做那个坏人，实在是形势所迫，别无他法。您还不知道吧？另外一路尸潮的行动速度也很快，我们的部队在峨边没能拦住它们，现在它们已经快到嘉州城下了。”
    过了嘉州再过两百里可就是锦城了。
    “怎么这么快？”贺其亮一时间也有些惊诧。
    “属下不敢骗您。如今尸潮气势如虹，仅西路一支就有百万之众，寻常部队根本就拦之不住。如今之计，不若调集东线兵力回援，集全川之力拱卫我部大本营。如果还不快做决定，凉山就是锦城的前车之鉴啊！”
    锦城是灾变后天府守备区的核心区域，这里囤积着无数物资，还有数百万的幸存者，因此万万不能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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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道理贺其亮哪里会不懂？
    可若是放任尸潮东进，虽然锦城可能会幸免于难，但却意味着抛弃了川东的百万幸存者。
    可要是反过来说，一旦锦城有失，天府守备区全面崩盘，尸潮照样会席卷整座天府，杀死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在这个艰难的时刻，贺其亮肩上的压力有多重，常人根本就难以想象。
    到底是该弃卒保车，主动地理智地去做那个历史的罪人。
    还是死命扛着，为了虚无缥缈的荣誉感而将全川安危置于险地。
    对于灾变时才刚刚过了而立之年的贺其亮来说，这一刻的考验实在太过沉重。
    “长官，真的不能再等了……”
    参谋们这时还想再劝一两句，不过有人来报，从渝北乘飞机来的自管会斳峰事务长已经到了。
    “长官，斳老来了。”
    贺其亮用力捏着眉头，挥手将其他人遣散。
    “行，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
    灾变历三年，五月十三日。
    一则传自网上的消息引爆了整座嘉州城。
    “百万尸潮横行川南，不日将至嘉州城下。”
    自尸潮攻破凉山北上东进后，自西北流向东南、横跨整个川南的岷江已然成为了是否能拦下尸潮的关键。
    嘉州城作为岷江北段的重要交通枢纽，城内的人毫无疑问正身处风暴漩涡之中。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天府本地的防御力量，只有一个人例外——郎华。
    几天前他和褚明瑞从江防大营来到这里，然后就再也没有休息过。
    郎华比所有人都更加明白，嘉州一战将会极为关键。
    如果能将尸潮拦在岷江西岸，弥补联军在黔西时犯下的错误，那就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如果尸潮真的从这里突破，一路冲出天府辐射全国，那势必会带来极其严重的连锁反应。
    在末世三年，特别是在如今这个时候，如果放任人尸大战继续升级，那么就会迎来和前世同样的结局。
    也是郎华最不希望的看到的结局。
    嘉州城临时指挥部设立在城内的一处大院里。
    褚明瑞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跑进来，顾不上看一眼郎华，就端起茶壶仰着脖子灌了一通。
    等他呼哧呼哧喝完，郎华才问道：“明瑞，城外的三道防线布置的怎么样了？”
    谁料对方却说：“不行，人还是不够。我们的部队现在都派出去接收难民了，根本没有人手布置防线。”
    “那发动城里的人行不行？之前联军定下的报酬还可以再翻一番。”
    “拉倒吧，再翻十倍都搞不定。郎城主，你是不知道。现在城里的人都在想着往外跑，谁会为了那点晶核陪你留下来送命？”
    “这可如何是好？明瑞，你家长官说的德洋主力还有多久才能到？”
    “这可说不准。昨天听说消息说，他们还没过锦城，我想最快也要两天吧。怎么，你有主意了？”
    “嗯。我想为今之计，就在一个‘拖’字。不是和尸潮硬拼，而是和它们耗时间。”
    褚明瑞眼睛一亮，来了兴趣。他催促道：“具体说说。”
    “你来看。”郎华展开一面地图，用手指点着上面的一点说道，“只要把七里坡的一万人调回来，在嘉州前的河湾区修筑新的防线，就能依靠水深湍急的大渡河尽可能地拖延尸潮的步伐。
    嘉州城外的防线也据此原则在河湾处设置一道。改三为一，集中优势兵力阻击敌人，然后剩下的人作为突击队，迂回作战、穿插作战，打乱其作战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