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树上的叶尖愈发绿时,就连夜晚的风都带着些腾腾的热气,蝉鸣就裹在这中间,长安城也被催着入夏了。
一到夏日,我就愈发地惫懒,宁愿躺在竹席上看话本子,也不愿意走出门被日头晒的直热,最好的莫过于房中再放几盆冰块,由着婢女轻轻扇动,心间都是凉丝丝的。
前些日子我还会去春日坊走走,可这几日确实太过热燥,便也就未去,不过红姑的戏比之从前更受欢迎了,看她在春日坊过的好,我也就放下了心。
“公主,香案已经摆好了,快些随奴婢去罢。”
阿绫携着一股热风推门进来,我翻了个身假装未听到,果不其然阿绫站在床前又开始念叨了。
“公主,你再不起来,晚间的香桥会可就赶不上了,您可是同祝姑娘说好了的。”
我撇着嘴无奈地从床上坐起来,伸开双手示意阿绫替我穿衣,脑袋却还是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若是平日里,我铁定不会起来,那话本子我可是看到了最精彩的部分,张家那个公子正准备去抢亲呢,可谁让今日是乞巧节。
乞巧节是长安城里所有姑娘家最喜爱的节日了,概因到了这一天,姑娘家不用藏着掖着,大可直白将心中所意说给天上的七姐听,以祈求姻缘。
傍晚之时,每家每户还要置办香案,我走出房门,一眼就看到了院中摆地满满当当的香案,案上有鲜花、水果,还有从金锦楼里买来的胭脂粉、小型花制衣裳,刺绣等等,琳琅满目。
这些都是为了拜七姐所准备,祈求她传授姑娘家心灵手巧的手艺以及一份美满的姻缘。
从我记事起,阿娘还在的时候,每到乞巧节,阿娘都会带着我拜七姐,那时在宫中所有的东西不多,可阿娘早早就会准备好自己所绣的香囊和一些小衣裳摆在案上,若是好一些,许会有几个肉包子。
当然,肉包子有时在事前都会被我偷吃掉了。
我想,我之所以一没有好女红,二没有好姻缘,也许就是因为我当年偷吃了香案上的肉包子,七姐生我气了,所以才让我两样都不曾拥有。
阿绫将我手中的香接过,小心翼翼地插在香炉中,嘴里还在念叨着些什么,无非就是同阿娘一样,希望我得一个好姻缘。
可是我到底让阿娘失望了。
“阿绫,我想吃肉包子。”
看着被摆放地满满的香案,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如今公主府什么也不缺,肉包子很快就被人拿了过来。
就着这傍晚徐徐的凉风,我整整吃了三个大肉包,这回是光明正大的吃了,可是我却怎么也记不清当年拜七姐时我许了个什么愿。
只是还好好记得,在乞巧节的前一天,我偷偷在兄长的书房拿走了一篇江子棠写的策论,我也不知晓写的是什么,只知道将他的东西揣在怀里后,许愿就会更灵验。
毕竟我将欢喜之人放在心,将他所物揣于怀,再诚心诚意口中所念也是他,七姐想必无论如何也会听到罢。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猜想,天上的神仙个个也不大度,不然这么多年来,我所念所想也不会无一都未实现。
祝烟荷来到公主府时,傍晚的落日已经偷偷回到了山下,长安城的街上挂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街上的人三两作伴,姑娘家含羞带怯,男儿郎风度翩翩。
北朝民风向来都不大拘谨,并未有什么姑娘只能待于闺阁之中所说,更何况今日之节,街上更是不乏两情相悦的男女。
祝烟荷走至我身旁,看着那些大胆互赠情物的男女,不由叹道:“公主,你看他们多好啊。”
这话语间不难听出满满的羡慕,也不知乔安鹤使了什么法子,祝大人如今已不逼祝烟荷成婚,也不再将她禁于家中,可祝烟荷的笑也是愈发少了。
我从一小摊中买了一盏莲花灯,伸手递给祝烟荷,笑道:“诺,给你。”
祝烟荷傻傻地接过,有些不明所以:“公主这是?”
我揽着祝烟荷凑到她耳边笑道:“若是不嫌弃,我与你互赠‘情物’便是,只是这如意郎君嘛,我可当不成,毕竟我可不是那位将军啊~”
祝烟荷的脸上悄然爬上两朵红云,拿手轻打我,羞道:“公主,你乱说什么呢,这灯我可不要!”
“好了好了,”我将灯塞回祝烟荷手中,见她脸上也终于泛起了点点笑意,轻哼道:“本公主送出去的东西可不会再要回来。”
“是吗?那不若公主也送臣一个花灯如何?”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紧紧抓住祝烟荷的胳膊,好久才回过神来转头一看,眉目如画之人不是江子棠又是谁。
而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人,挺拔的身姿,剑眉星目,我的手臂上也搭上来一只手,祝烟荷正紧紧抓着我,目视前方,一眨不眨。
我张了张嘴,只晓得楞楞地道:“江丞相怎么也在这里?”
江子棠啪地一声展开手中折扇,笑道:“来凑凑热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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