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仙看到项方那如孩童一般坐立不安的姿态,不免开口替自己师兄解围。
“师伯,我师兄可是老实人,您就别为难他了。”
老人低头继续摆弄着那日复一日摆弄了好几十年却一点都不曾厌烦的面团,未曾抬头,笑意却浓烈。
“就是这般老实人才要敲打敲打才好呀。”
相当虽然很尊敬自己家里的长辈,但是这样一个以杀戮过重出了名的江湖人士,听到别人说自己是老实人,脸色还是很古怪的。
卖馄饨的老人仍是自顾自的说到。
“所有徒弟里面,你大师兄最像是十六岁之后到娶妻之间之时行走江湖的叶亭,为人讲究江湖大义,而你那个在西南边境剿杀流寇的三师弟最像十岁之后、十八岁超凡入圣之前的你师父,征伐天下以刀戈平顶中原乃至整个南方,可偏偏你这个家伙最像小时候的叶亭,心笨嘴也笨,在外人面前横的很,在自己家人面前又抹不开面,所以除了你这个注定要继承黑刀的小师弟之外,所有徒弟里只有你跟他一样练了刀。”
老人顿了顿,手底下的面团已经被揉搓的刚好到了最通透的时候,老人开始着手为面团之中加上各种果仁果碎。
“所以叶亭那个家伙看似敲打你敲打的最多,但是何尝不是在敲打年轻时候的自己?有些道理年纪大了,变聪明了之后他就懒得讲了,他本意只是想告诉你,怕不怕他叶亭其实不重要,他也不在乎你们这群弟子是不是恪守师徒礼节,说到底这世间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是却要知道的好歹,至少什么人对你好,什么人是外人,总该有个差别。”
老人似乎是有一刹那的分神,手中在锅里不断搅动糖浆的动作也是微微一滞。
“有些事经历的人这辈子都不想再提第二遍,甚至连道理都不想跟你讲,但是却指望着同样的亏,自己的徒弟可千万别吃第二回。”
项方点了点头,说实话他还是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但是不知道为啥,这个被师父称作是天底下活着的人中学问最大的读书人,说话还真让人觉得有道理,哪怕是没听懂也一样,因此项方点了点头。
不是他不爱深思熟虑,只不过项方唯一的那一点脑子,都用在了跟人打架上面了啊,打架之外的事情让他多想几分真的是太难为他了。
项方安然坐下,叶仙则是第一次拿起来了那一晚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鸡汤馄饨。
这还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吃这种鸡汤馄饨。
南北方的馄饨还是有着一定的差异的。
北方馄饨多半要比南方的馄饨大上两圈左右,因为北方人普遍在身形上,要大过南方人一些,因此也就更能吃一些,所以北方的馄饨肉馅更大,团成一团就像是一个小肉球一般,而且在和馅儿的时候会在里面掺更多的油,所以北方馄饨馅儿大而皮厚,否则很容易就被煮成片儿汤。
也是因此,北方馄饨的馅儿味道十足,因此在煮馄饨的汤头之上便少了些许花样,只是普通的清水烧开。
至于南方就不一样了,南方尤其是江南道的人民本对于吃喝尤为讲究,讲究的是小巧玲珑,这一点跟他们平时喜好闲散时把玩一些小巧精致的物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江南道的馄饨普遍也小一些,不过个头儿小归小,但是里面的料却是一点都不少,馅儿大皮儿薄,也是诚意十足。
不过南方口味偏淡,吃不了大油大盐的重口味,因此将更多的味道放在了这老火熬制的汤头之上,尤其以鸡汤汤头最为常见而且最为鲜美,略带甜鲜的鸡汤是南方馄饨最好的搭档。
当然这也跟南北两方的产出有关。
江南道号称鱼米之乡,五谷的产出是天下之最,因此有足够的粮食去喂养鸡鸭,因此在大夏版图内,江南道的鸡鸭是最为便宜的,甚至是普通的以种地为生的庄稼汉子都可以做到两日开一次荤腥。
而叶仙自小住在的辽东地区则不一样。
辽东地区多群山峻岭而且四季之时温度偏低,所以不是很适合五谷的生长,因此辽东地区虽然地广物博但是大米等稻谷的产量却十分令辽东人民汗颜。
所以在辽东大米玉米这两种东西,精贵的连人都吃不起了,更何况是给鸡鸭吃?
叶仙用筷子捞起一颗馄饨送入口中,馄饨入口虽然外皮已经凉了,但是内部的汁水还是热的,让叶仙唇齿留香的同时,也把叶仙烫的不轻。
最主要的是,在馄饨入腹之后,浑身上下传来了一阵阵暖意。
江南道湿气极重,尤其是清晨傍晚两头,更是寒气逼人,叶仙在坐在凳子上之后就感觉到了从足底传遍全身的寒意,当然这也跟他现在身上还有内伤有关。
但是鸡汤馄饨入腹,哪怕是没有加辣子,依然让叶仙感受到满腹的暖意传遍全身。
叶仙不由自主的又吃了两颗。
馄饨入腹热气上涌,叶仙不自觉的呼出了一口热气。
项方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因为他发现叶仙吐出来的这口气隐约有一丝丝紫色的雾气缭绕。
只是项方还未开口,一旁在案板之上劳作的老儒生便开口说道:
“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就别再吐出来了嘛,否则这好东西可就都糟蹋了啊!”
叶仙闻言自然也明白,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不在让紫雾流出。
叶仙原本以为自己吃下肚子里只是普通馄饨罢了,只是没想到自己师父口中的馄饨老儒生居然一见面就给自己送上了这样一份大礼。
前一日在官道之上,叶仙强行打开了黑刀封印,让历代黑刀主人封印在刀中的红尘之力散落开来为自己所用。
但是红尘之力跟那天道的因果之力差不多,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沾染的,因此叶仙看似赢了,但是体内却因为沾染红尘之力而被搅得天翻地覆。
只不过一切的天翻地覆,在这一刻,在他吃掉馄饨儒生费力做出来的这一碗馄饨之后,便都归于平静,宛如死水无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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