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从刚开始的一切都是梦就好了,她心头彷徨,脚下却越走越稳,疼痛也渐渐消减,一切都回不去了,妹妹,父亲,还是她,都已经无路可退。
她看了眼自己从边缘站就一直相依为命的年轻游骑兵,然后将目光投向远方。那隧道的深处,某个东西仿佛一直在等着她,等着将她撕成碎片。
我已经无路可走了,她鼓起勇气,向那恐怖的阴影中走去,至少我还有个游骑兵愿意帮我,我并非孤身一人,这一点给了她极大的慰藉。
亚丽珊是个让她只觉孤僻的孩子,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她是军所某位位高权重的高官之女,不知她对自己父亲以及军所高层所推行的基因净化政策有何感想,即便如此想过多遍,但她也没有去尝试过揭开面瘫女孩的伤疤,但她的确是个好心的人,她可以不厌其烦地帮我,虽然沉闷了点。
两人行走在隧道之中,一阵沉闷的寂静让她稍觉不安,在隧道深处,如若你不说点什么,你就会发现自己会变得越来越僵硬,隧道那与生俱来的对人类的排斥感也会愈发明显。“你的匕首涂的是什么?”长久的寂静之后,维尔娜终于问出她从之前就一直在思虑的某个问题,那把匕首就好像是这个问题至关重要的答案。“它很危险吗?”
她的困惑没有得到立即解答,面瘫女孩小心抽出她不知藏于何处的匕首,她没有解释,只是轻轻一挥手,匕首便混着黑暗与周围融为一体,紧接着是一声利器撕裂皮肉的嘶啦声,随即是金属与岩层的摩擦声,一时间,维尔娜没看懂她要做什么。
“跟我来,”亚丽珊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她们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打开那自灰河站运来的灯筒,它在乌黑的地面上映出一片橙红如日的光斑,并创造了一片白茫茫的光雾,在雾气笼罩的潮湿地面上,一只蝙蝠正被那灰色匕首钉死在地上,只见那蝙蝠被匕首刺穿的地方,如今已然溶为一个小洞,这只蝙蝠全身鼓胀发黑,早已死的不能再死。这下维尔娜对这把匕首有了一个深刻的了解,她知道,任谁见了这一幕,都绝不会认为它还有任何活着的可能,这匕首,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恶毒,它在吸食蝙蝠的灵魂。
“我用它杀土匪”孤僻的女孩低声解释,“对付他们,有时候需要悄无声息,他们人多势众。”
她不经意的话让维尔娜稍稍一愣,面瘫女孩说的没错,身形娇小的人更容易在黑暗中蛰伏,而暗杀,是小人和女人最有利的手段,她想要对付敌人,尤其是那个掌握着可怕巫术的敌人,绝不可能仅凭光明正大的手段取得他的性命,她身体残废,又是个女孩,对方手段极为奇特,如今又是中立贸易线的救世主,为此,她明白匕首或者枪只是最好的武器,但她害怕,如果对方有防弹衣,抑或是类似防弹衣的神秘手段,甚至还掌握着巫术,那她该怎么办?
唯有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方能割开他的喉咙,但如何使得他能毫无防备
维尔娜看着远处,眼中闪过一丝流光。“能
把你的匕首借给我吗,亚丽珊小姐”
面瘫女孩倏地转过头,眼里的惊讶几乎没有任何掩饰,但她没有问她为什么。
“它很致命,”她说,“很可能会伤到你。”
“我并不怕死,“她平静地说道,”只怕匕首不够致命。”
她那异常平静的神情让面瘫女孩既惊讶又困惑,但她最终没有多问。“我的匕首不杀无辜的人,因为被它刺中,会很痛”
维尔娜紧紧攥着拳头,言辞中透漏着一丝憎恨,“此人绝非好人,我第一次见面,他就对我满口谎言,甚至以我的妹妹胁迫我,灰河站的覆灭也与他息息相关,相信我,他怎么死去都无法让隧道之母宽恕他的罪行。”甚至就连野男的死很可能也和他逃脱不了干系。
亚丽珊最终选择把匕首给了她,“我希望它能给你带来解脱。”
希望它能给他带来解脱,维尔娜如获至宝,她收藏起这把致命的匕首,然后决心再买一把用以练习,在抵达灰河站之前,她必须准确无误地操使着这把匕首方可。一路上,她们畅行无阻,自从曙光基地重建了灰河站的消息传来,各个车站正在逐渐放开封锁,曾经试图借助垄断谋取利益的商人们见到事不可为,也不得不开始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他们重新开放贸易流通,给环线车站和中立车站下达宽松的通行政策,只为了争取到更多的货流,加之亚丽珊自称是为游骑兵购买蝠热片而来,所以她们两人在汉庭的境内并未受到太多的阻碍。
当她们进入到海洋馆站的时候,只花了不过俩天的功夫,这让维尔娜惊讶行程顺利的同时,心中的那股阴霾也更加加剧。她害怕自己一进入灰河站便被抓起来,她害怕那个男人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她,同样的,她也抱着一丝渺茫的期待,对方没法发现她,没法注意她,让她能安然无恙地进入到灰河站,为此,她选择进入海洋馆站的酒馆,在这里,她想要知道得更多。
夜已渐至,酒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维尔娜套上黑色的兜帽以遮掩脸上的伤痕,她孤身一人端坐一隅,她一边撕着蘑菇饼,一边聆听其他桌上的谈话。谈话的内容不出她所料,多半是跟那个来自地面的男人有关。
“草,我听孩子他娘说他只用一根手指就撕开黑之王的喉咙,”一个补鞋匠摸样的傻瓜在酒吧台前的座位上向身后的人侃侃而谈,“他吃了它的心脏,获得了它的力量,所以他比以前更可怕了。”
“别胡说,”另一个类似隧道之母修士的醉鬼在一旁拍拍桌子大声抗议,“是他手下的一个杀手干的,那人对他忠心耿耿,甚至帮他挡了子弹,就连炸药都无法伤他分毫,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人。”
一个士兵摸样的高声吼道,“我看就是他杀了野男,所有人都知道野男和他不和,他知道炸药伤不到他,所以炸死了野男,还把自由之翼和火焰之子都活埋了,因为他付不起他们的雇佣费用,当时我就在旁边,安装炸弹的人里面就有我一个,他做的一切
我都看到了。”
鞋匠当即调侃道,“那你为何不在当时就阻止他,莫非你是个胆小鬼?”
“才不是,他是个可怕的人,喜欢拿女人炼祭巫术,我根本拿他没办法,我听说他还圈养了一个黑暗之子。”
“越说越离谱,”另一桌的一个妖娆伎女啐了他一口,“你们这些野男人就知道想些阴谋论,依我看,他是隧道之母派来的救世主,你瞧,连海洋馆和自由之翼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却能做到,这还不能说明什么,他给我们带来我们想要的,他帮我们重建了家园,你们却还不嫌满足。”
那妖娆伎女的年轻漂亮的女伴高声附和,“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嫉妒,瞧瞧你们的样子,一个个酒气冲天的流氓作派,长得还那么丑,除了在这里说两句闲话酸人家,你们还会干什么?”
“就他,哈,,那娘炮”士兵颇为羞恼地呸了口浓痰,“他根本不是好人,你们就算再怎么花痴,也只能在梦里对着他张开大腿,而我,花两枚子弹就可以上你。”伎女一听他如此编排她们,那里还肯罢休,两边就开始骂起嘴仗,维尔娜扔下蘑菇饼,转身离去,她已经听够了。
经过酒馆外,她仍然听到人们在谈论那个男人,谈论他的银色巨剑,谈论重建灰河站,谈论诛杀黑之王的壮举,有个人甚至拿着一根腊肠向她宣称那玩意可以去腐生肌,重唤容颜,她用匕首让他滚蛋了。
门外更加吵闹,商队们重新在这儿云集,游骑兵来来去去,采集蘑菇的农妇和装卸货物的工人们则往返于车站的两端,很多闻风而来的人想要赶往大湾站头,成为他们的一员,因为那里曾经的居民基本已经死亡,而这为其他车站的居民腾出了一大片空间,这可以让他们不必挤在狭小的列车厢,或是以帘布和帐篷分割自己和邻居。
这里正在恢复往日的容貌,虽然她听人说在黑暗浪潮的袭击中,海洋馆站有一半的居民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剩下的一半则连尸骸都找不到,但从目前的现状来看,海洋馆正在复苏,时间正在抹除它的伤口,人们正在遗忘黑袭击的恐怖过往。他们既不打算继续清剿黑,也不打算追究一切事情的缘由,他们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
维尔娜能从他们举手投足间的匆忙看出来,他们只想抛弃过去受到的伤害,只想尽情遗忘死去的亲人。这一群懦夫,但她不能奢望每个人都有勇气再次面对黑,她也是鼓足了足够的勇气,亦是经历了让她难忘的经历,才能站在此处,若非隧道之母保佑,她大概早就死在路途中。
说来也怪,她本以为此行会遇到车站的封锁,劫匪的袭击,人贩子的诱骗,或是黑鼠的攻击,但统统没有,此行出乎意料地顺利,也许是神灵选了她来向那个男人复仇,而非其他人,她想,然后手指不自觉地扣在匕首附近,这东西让她安心。全本书-免费全本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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