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蓝如镜,浮云如丝。
春意渐浓,藤本蔷薇爬满一墙,郁郁绿央中,点缀出朵朵粉色花苞,迎风而立,像极了少女娇羞的脸容。
待得夕阳沉落,最后的余晖洒在上头,蔷薇花动,满院芬芳。
‘嘎吱——’房门打开,周韶卿边出来边低头整理着官服袖边。
他长的精致柔和,清隽的眉眼让晚霞晕染过后,多了一份浊世佳公子的骄矜清贵,一袭深绯色官服穿在身上略有些空荡,却衬托的肌肤柔白如玉,上面描金手绘的图腾张扬舞爪,给他文弱的气质平添一种隐隐的威压,变得霸气凌厉起来。
从台阶一步步下来,周韶卿拧了拧眉头,好似安静的有些过分,那一群人,明显不是安分的主吧。
杨放听到动静过来:“大人。”
“人都去哪里了?”
“沈大人说您直接去慕容府即可,其他的事情自会有人处理。”
周韶卿才想起来昨晚沈灵均跟他交代的话,否则他才不会有这个闲心亲自去慕容府,这种事以前一向是师爷等人代劳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有衙差急匆匆的跑过来,脸色惊慌。
“大人,不好了!”
杨放呵斥道:“休得在大人面前放肆,好好说话。”
那衙差也是急了,明显一路跑的有点气喘,深呼吸一口气,道:“大人,许之桡他们,跑了!”
“大人,这可怎么办,中午送饭的时候明明人还在的。”
“刚才轮到小的换班,结果一看,阿强他们几个居然全晕在地上,小的检查了一下,关押了许之桡一群人的那间牢室门给打开,人也没了!”
“大人,要不要封锁全城,其实他们本来也坐不了几天牢,怎么就跑了呢,真是……”
衙差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急切之情溢于言表,他倒不是真关心许之桡他们是不是跑得了,只是看守犯人不利,这个事儿一旦怪罪下来,他丢了差事都算小,就怕被问罪啊!
周韶卿折好袖边,问道:“肖行呢?”
衙差战战兢兢的弓着身:“也……也跑了。”
周韶卿眼珠子一瞪,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死人啊,还不快去找!”
衙差一溜烟的跑开,周韶卿甩甩袖子继续出门,杨放看着他一脸平静,心里嘀咕着,犯人都跑了周大人还这么镇定,不愧是沈大人身边的人,非常人可比也。
周韶卿若听到他的心声必然吐血,这到底是捧他还是捧沈灵均?
一路上,周韶卿想着这一切的事情马上就结束了,然后就能送走瘟神,还他一片清净明媚的天地,他觉得顿时整个天空仿佛都明亮了。
可是,等他到了慕容府,登时脸色一变,只想骂娘。
城外,远山如黛,近水含烟。
“阿嚏——”沈灵均揉了揉鼻子,谁在背后骂她。
旁边跟着一人,白衣如云,墨发飞扬,身材不算高大,倒也算结实有料,浓眉入鬓,长相平平,一双眼扫视周围,透出几分底气不足与仓惶。
“女侠……我老实跟你说了吧,其实我就是吹牛的,压根就没去过什么神仙会,你就放过我吧,我觉得牢房挺好的,还是放我回去坐牢思过,争取早日悔改。”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假冒苏幕遮的叶江,卸下了那一层面具后,那什么高冷淡漠全都粉碎了,就是一没皮没脸,浑水摸鱼的无赖之人。
沈灵均挑起嘴角,似笑非笑的扫他一眼:“放你走了,谁替我挡刀?”
叶江手一抖,装风流的扇子直接坠落地面。
“君公子,记住你的身份,你就是在常州城挥金如土,一夜横扫一条街金铺,一口气包下金陵酒楼三个月的君霍,此次受邀前去宴会,而我是你的跟班。”
叶江嘴唇哆嗦了一下,他看着扮作男装英姿飒爽的沈灵均,唇红齿白,俊美不凡不说,像天生笼罩了一圈光环般气质斐然。
到底哪个是傻子,会将她当做跟班?
沈灵均见他不动,眉梢抬了抬:“你可知道你犯罪累累,光是残害妙龄女子数名这一条,就能判你个……”
“秋后问斩!”
四个字出口,叶江心中一惊,面色煞白,人本来就这样奇怪,以为没指望的时候也不觉得如何,最难受的反而是在绝望时再给你点希望,比如沈灵均这样。
“那如果我帮你办成这个事儿……是不是就……”
沈灵均勾唇轻笑,眉眼张扬:“那得看你办的如何了。”
叶江咬着唇犹豫了一下,狠狠心道:“好,不过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赶紧的,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
另一边,太公山某个地方出现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若说是什么风景秀丽的地方,出现那么些人倒也正常,毕竟常州城的桃林节刚刚结束,还有很多游人流连忘返,闲暇之余出门游山玩水再是寻常不过。
这是一般游人多是日出而出,日落而归,这些人相反不说,来的地方也不对劲。
这地方不像太公山前面青木葱郁,繁花锦绣,这里方圆十里全都是一片……荒芜。
“什么味道,好臭哦。”有一团青色的影子像鹞子飞过,轻巧的落在最前面,捂着嘴巴,秀气的眉头紧蹙成一个绣团。
“地上的泥土倒是挺漂亮,一共有五个颜色。”少年音夹着笑意,一副出门逛街的心态。
明秀的鹅黄色身影一晃,冷清的嗓音随之响起:“快靠近地方了,把你们手中的解药服下。”
唐糖抛了抛手中一个白底蓝花的瓷瓶,黑葡萄般的眼眸灵动的眨了眨:“你们还没说,到底要找什么宝贝呢?”
她是不清楚此行目的,纯粹见有热闹可凑,凑个人数的。
瓷瓶抛到高空,唐糖正等着它落到手心,中途却被一只手劫走。
沈长风打开瓷瓶:“先把解药吃了,别耽误叶姑娘他们的正事。”
唐糖撅着嘴,不高兴道:“你怎么每次都说的我好像捣乱一样,哼,不开心了。”
沈长风温润的黑眸认真的看着他,那意思完全是——难道你不是?
唐糖只要任性起来,那是天王老子也管不着她,当下就脱离人群往旁边一闪,自顾自走开了。
沈长风无奈一笑,握着手中的药丸追了上去。
赵祁被叶清芷冷淡了一路,他摸了摸鼻子,心中盘算着,这丫头脾气咋这么大,怎么也得找个时间好好教训一番,重振夫纲才行,否则以后他岂不是越发没地位了。
他锐利的眸光紧盯着叶清芷的背影,脑海中不其然闪过神乐说的一句话——
“女人嘛,最是扭扭捏捏,嘴上喊着不要,心里说不定巴不得你赶紧的,叶姑娘这个样子啊,我看归根结底还是将军没彻底征服,先把人给征服了,到时候还不得跟其他女人似的一副小女儿姿态,保管是温驯如绵羊。”
赵祁心思动了动,莫非神乐那个混账东西说的可以尝试一下?
可惜赵祁完全忽略了凉月后面添的一句话:“叶姑娘并非一般女人。”
所以,当某一日,赵祁真的尝试时,那后果只能用惨烈两个字形容,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赵祁边寻思边走路,步伐不知不觉慢了,正好跟走在后面的月见持平。
“赵祁,大白天的,你能不能别露出这么猥琐的嘴脸,叶清芷知道吗?”
赵祁转头瞪了她一眼,饶是那目光冷厉如刀,月见也不受影响。
“昨晚你跟沈灵均说什么了?”
月见手中甩着一根刚才路边折的一根草,耸耸肩:“这个人啊,有时候活的太精明了,也不嫌累。”
“说你自己?”
“诶,我说赵祁,你什么时候入了沈灵均的伙。”一个两个的都只知道怼她一个人,不公平!
赵祁挑眉:“吃人嘴短。”
月见抽了抽嘴角,她就知道丫丫的,沈灵均才是这个天下最黑的乌鸦。
明明出钱的都是苏幕遮,好处全让她占了,有没有天理了还。
“人家是两口子,分内事。”
好吧,月见完全没有意见了。
“其实吧,这事儿跟她关系不大,只是……”月见用草根抵了抵下颚,“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最近西边的一些动静。”
“略有耳闻。”
月见嗤笑:“赵大将军,你什么时候学会虚心了。”
“主要和沈灵均之前的案子有点联系,加上这次的事情也可能有那些人的影子,所以圣上派我暗中来查一下。”月见摊摊手,“她就误会了呗,以为皇上不信任她,暗中盯梢的。”
赵祁负手而行,淡道:“你不是?”
月见跳脚:“够了啊!你们一个个的……”
“西边那儿,也该回去了。”赵祁偏头往西的方向看了一眼,恰是晚霞绚烂时,漫天的云朵被印染成五光十色,如天空飞出无数彩绸,凌空漫舞。
两人沉默片刻,月见手指一个用力,草被折断:“听说吐蕃王可能要不行了,现在大皇子和婆罗嗦大将军两帮人都虎视眈眈,已经开始结党营私,暗地里早就斗的暗潮汹涌,估计一旦吐蕃王驾崩,两方人马势必要争个你死我活。”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可能要去一趟穆西城,赵大将军,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赵祁对月见的事情自然是不感兴趣的,皇帝老谋深算,谁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况且赵祁还怕问多了指不定人家来一句,那你帮我呗,故而,以不变应万变此乃上策。
“真死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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