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大人,小子以为此案尚有可疑之处,恳请大人听小子一言再做决断不迟。”跪下之后,刘正彦挺直了身子拱手对聂山说道。
身为百姓的父母官,审理案件这么多年,对于自己的判断力,聂山自是十分自负。至于冤案错判之事,绝对不会发生自己身上,因此对于刘正彦申请为张掌柜翻案,聂山心中亦是十分不悦。
但见刘正彦态度十分坚毅,观审的百姓亦为其声援,聂山也想见识见识堂下的这位年轻人到底有何本事推翻此案的审判。
“那好,你便说说,此案尚有何蹊跷之处。”
既是有了机会,刘正彦便绝不会犹豫,“大人,小子以为此案蹊跷之处有二。一是我大宋官府对商贾税收盘查颇为严格,每逢缴税之时,衙门都会派出专员对商户收入账簿一笔一笔地进行查验,若是政和年间的账本出了问题,又怎会今年无端被查出?况且张掌柜若是有意作假,又为何会留下把柄直至今日?第二个蹊跷之处,则是店小二的衣着打扮,据小子所知,王二家中尚有卧病在床的老母,其平日里仅靠在好客来做伙计得到的收入为母亲买药治病,余下的钱财维持度日刚刚尚可,如今又怎会买得起如此上好的锦缎?只怕是王二身后另有指使,栽赃陷害张掌柜罢了。以上皆为小子妄测,还望大人明察。”
真是后生可畏啊,听了刘正彦的话,聂山稍一琢磨便觉得的确有蹊跷之处,看来此案是自己大意了。
“那你又有何办法证明张洛荣是清白的呢?”聂山捋了捋胡须,眼神之中略露出了几分精芒。
“启奏大人,小子以为此账簿上造假之处,必是由人恶意修改后加上去的。虽是从墨迹颜色上分不出先后,但小子家中有一祖传秘技,可通过特殊方法分辨出墨迹书写的时间是否相同。小子斗胆,恳请大人允许小子一试。”
见刘正彦如此有信心,聂山便十分好奇地准许了刘正彦的请求,命人将刘正彦提出的铁锅、黄油、食醋等所需物品皆取了上来,点燃柴火之后便将锅支了起来。
正当堂内众人皆十分好奇时,只见刘正彦将满满一盆食醋倒进了铁锅之中,隔了片刻之后又将些许黄油倒了进去。
吩咐好衙役记住熬煮时辰之后,刘正彦便十分自信地与聂山交流了起来。二人一直不停地有说有笑,众人此时皆不再怀疑刘正彦能将早已干了的墨迹分出先后。
店小二此时表情亦是十分紧张,双手不停地颤抖,他不信刘正彦是神,竟还能做出如此不可思议之事。
“公子,您吩咐的时辰到了。”
“好,知道了。”,听到了衙役的提醒,刘正彦微微一笑,转身走到锅前,直接将账簿投了进去。
这时堂外百姓皆瞪大了眼睛,使劲拔脖往堂内的锅里瞅着,奈何人多,且距离铁锅较远,并无一人看清铁锅里是何情形。
待熬到了火候,刘正彦便将聂山请到了锅旁,“大人请看,这笔墨的书写先后是不是一目了然了?”
聂山看过之后,满脸怒色,大声出言呵斥道:“大胆王二,竟敢欺骗本官!你可知该当何罪!”
“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都怪小人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掌柜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听到开封府尹聂山满含官威的怒斥,店小二本已疏松的心理防线立刻垮塌,拼命磕头求饶。
“唉,王二啊,我已是行将就木之人,你若是本本分分与我打理好客来,日后必能成为我儿得力帮手,又怎会惹出今日事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啊,你还是向聂大人求情吧,争取能落得一条性命侍奉家中老母。”张掌柜叹息着如是说道。
“如此宵小之徒,有何脸面求饶,来人呐!将王二压入大牢,择日问审!”
聂山丝毫未留下情面,直接下令将王二押入了开封府衙大牢,另择他日审问幕后主使。
“府尹大人,张掌柜既是无辜的,这下便可放人了吧。”说着,刘正彦对聂山躬身行了一礼。
“不可。张洛荣虽是并未作假避税,但亦触犯了本朝酒律,按律当刺字发配沧州府。今日有你相助,张洛荣躲过死罪已实属侥幸,你也莫要为难本官了。”说实话,聂山现在对刘正彦十分欣赏,如此年纪轻轻,就有此等心智,已是实属罕见,此子日后必成大器之才。
见聂山如此说道,刘正彦亦不再强求,只是请求准允张掌柜能在大堂之上与家人一聚。
“圣旨到!开封府尹聂山接旨。”正当堂内衙役按聂山吩咐为张掌柜暂时卸掉枷锁时,一名皇宫内的小黄门领着一队禁军推开人群走了进来。
“臣聂山接旨。”
堂内外一众人等,包括刘正彦在内皆随着聂山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朕闻聂爱卿审理民间酒楼好客来违反酒律一案,经朕责问,确为茂德帝姬私产。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示惩戒,朕已对茂德帝姬做出严厉责罚,此案亦不必再审。聂爱卿为民操劳,朕心甚慰,特赐玉如意一对,以示褒奖,钦此。”·
“臣领旨。”
随着小黄门的一声尖细长调,宣旨完毕,见聂山领旨之后,众人这才跟着慢慢站了起来。
我去。。茂德这丫头可以嘛,居然还颁了道圣旨来。看来以后不能轻易惹毛这丫头了,万一不高兴,叫她那个昏庸老爹来道圣旨把自己咔嚓了怎么办?死在自己媳妇手里,这也算是千古奇冤了。
将传旨的小黄门送走之后,聂山这才回到了大堂内主持案审,但现今已经很明白了,当今陛下下旨不继续追究此事,那便只能遵从皇命。
坐到案后,聂山重拍了一下惊堂木,府衙大堂内众人皆又纷纷跪了下去。
“谨遵陛下圣谕,此案相关人等皆无罪释放,本府亦不再审理此案,退堂!”
“威~武~”
一阵退堂呼后,堂外观审百姓纷纷散去,只留下张掌柜一家三口对着刘正彦磕头谢恩。
“张掌柜快快请起,你们可是折煞正彦了。”见三人不停地痛哭流涕,叩头谢恩,刘正彦颇觉受之有愧,今日之事若不是侥幸,恐怕亦是十分难办了。
“刘公子大恩大德,老朽全家老小没齿难忘,日后恩公若有吩咐,我张家人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掌柜若非要报答正彦,那便将这个月账上的款额提前分给正彦吧,哈哈,如今陛下都说了好客来是茂德公主的酒楼,那以后我们又可以合作卖酒了。张掌柜还是快快请起,回去开张吧。”刘正彦一边笑说着,一边将张掌柜搀扶了起来。
只顾着答谢刘正彦救命之恩,张掌柜全然未思索到这一层面,听了刘正彦的话方才顿悟过来,大难过后即是大喜,怎能万分不喜悦,“既如此,老朽便即刻回去,命人将账上分款送到贵府。”
“哈哈,好啊,正彦最近手头正紧呢。”将张家一家三口送到府衙外的马车上之后,刘正彦便带着刘虎准备离开开封府衙。
不料,这时却被走出衙门的聂山唤住。
显然,聂山对一些问题尚有些不解,想要前来询问刘正彦。
“府尹大人有何吩咐直说便可,小子若能为之,必不推辞。”见聂山满脸微笑的样子,刘正彦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好事。
这小子,真是精明得很,看来正防备着老夫呢。聂山混迹官场几十年,早已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刘正彦的小心思早已被聂山看穿。
“老夫并无事情烦劳公子去办,只是想请教刘公子两个问题而已。”
“请教不敢,大人请讲便是。”听到聂山将自己称呼为老夫,而不是之前的本官,刘正彦心中对聂山的印象亦是和蔼了几分。
“老夫想问的是,公子如何便确定仅仅通过那口锅,便能使王二认罪?又如何这么有自信老夫会配合你呢?”
原来,那口锅中放入的食醋、黄油等皆无用处,只是唬人的东西罢了,而那本账簿放入锅之后,最终也熬得不成样子,根本看不出原先的字迹,更不用说是判断笔墨书写的先后了。
而刘正彦利用的,便仅仅是店小二做贼心虚的心理罢了。再加上在熬锅时,自己假装在与府尹聂山笑谈,实则是告诉聂山一会如何配合自己,以使店小二自己认罪。
刘正彦笑了笑,便回答了聂山的问题:“大人,道理其实很简单,小子只是利用了王二的做贼心虚,与其打了一场心理战而已,但最后使得王二主动认罪,还是大人的威压起了作用。至于小子为何相信大人会配合小子行事,只是缘于堂上的一副对联罢了,小子相信,能挂出此联者,必是为民谋福祉的清官。” 听了刘正彦的回答,聂山十分欣赏地点了点头,“老夫府衙尚有推官空缺,不知公子可愿来老夫这里任职?”
。。。看来还真没好事。
“承蒙大人抬爱,小子素来闲散惯了入不得官衙,还望大人见谅。小子家中还煲着汤,这便回去了。”
说罢,刘正彦便直接带着刘虎开溜了,丝毫未理会聂山的反应。
“这小子,哈哈,真是与老夫年轻时一模一样。”
看着刘正彦一路飞奔,打了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聂山捋着胡子,在心里暗暗想道,此子将来必非池鱼之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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