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的开封城,静静卧在宛如披了一层白色银霜的广袤无垠的中原大地上。
高高耸立的城楼上,一面面红底金字的旗帜耷拉着,似是无风不展。一群站岗的士兵搓着手躲聚在一起,一边哈着气暖手,一边抱怨着如此严寒天气不在军营中热酒耍宝,跟着都校逛窑子玩女人,却白白站在城楼上挨冻。其他几名士兵听了,脸上纷纷浮出猥琐的笑容,直言应是。
此时,一列车队正在前方一辆红色马车的带领下,大摇大摆地朝着开封城南门而来,似是根本没将守门的几名士兵放在眼里。
“给爷站住!”,正在城楼上喝热酒的伙长大喝了一声,楼下城门前的士兵一个激灵从瞌睡中醒了过来,胡乱捡起散落堆放在地上的长枪,模样骄横地伸出了锈蚀失去锋芒的枪头,拦住了车队的去路,“都给爷站住!没听见我家大人发话嘛?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不成!”
“嗯,去去,就你小子话多。”,这位伙长显然是有点喝多了,摇摇晃晃地从城楼上走了下来,满身酒气,脸色红润地站在红色马车前,挥手斥退了刚刚还在仗势装腔弄调的手下士卒。
看着马车上的红色车帐,伙长似是懂了点什么,肥颤颤的脸上荡漾着淫/荡的笑容,吞咽了几下口水之后,只见他大手一挥,身后几名士兵立刻心领神会,手持长枪将马车围了起来,很显然这种事情他们不是第一次做了。
后方车队中几名身体格外健壮的骑手见有官兵围住了红色马车,神情立刻紧张了起来,眼神中露出了一股狠重的杀气,手朝着胯下的包裹摸去,弓曲了身子,似是像一张张弹簧般,随时可以高速纵马向前扑去,将城门前的官兵尽数击杀。但他们显然在等待着某个指令,在这之前,他们只会按照出发前主人的吩咐,默不作声,以免坏了主人此行的兴致。
“车上的小娘子,嘿嘿,不要怕。我等是大宋开封府衙禁军,奉令看守城门,”,伙长笑起来只见脸上的肥肉眯住了双眼,顶着的银色头盔不停上下抖动,像极了一个肉包子上覆盖着只白色瓷碗。不知是饮酒口渴,还是祸心作怪,他的喉咙一直在吞咽着口水,只见其对着红色车帐继续高声喊道:“军爷我怀疑你车帐里私藏着辽国细作,混进开封城刺探我大宋朝情。这依照朝廷律例,小娘子应当下车接受我等搜查,不过这天气也甚冷的,莫要娘子细皮嫩肉出来冻坏了,不如让爷一个人进去仔细摸摸瞧瞧到底有没有,嘿嘿嘿。”
“哦?在下适才未听清楚,大人可是说我堂堂大宋男儿的马车上私藏着辽国探子?”,话音未落,只见一生的气度不凡的公子哥从车帐内走了出来,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眉长入鬓,手持时下最为昂贵的象牙折扇,细长温和的双眉,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深黑色长发垂在背肩,真是好一位艳丽非凡的贵公子!哪里是丰满可人的小娘子。
未待车遭众人反应过来,只见其一字一句从容不迫地对着伙长继续说道:“既然大人要查,小可下车便是,但如若今日大人从我这车队中搜不出一名辽国细作,耽误了我等行程,还请到蔡京大人府上赔罪才是。”
见自己提到当朝宰相蔡京,周遭士卒皆是身躯一震,面露惧色,纷纷望向了同是闻言惊恐的伙长,公子哥嘴角轻扬,暗暗摇了摇头,继续震慑说道:“大人可知我这车队押运的,皆是送往蔡府五公子折扇作坊的上好老粽竹、樱桃红、湘妃竹?大人如若不信的话,可亲自查验,可若蔡府验收时短了一二件,大人当好自为之才是。”
伙长平日里虽是好懒恶作,吃尽了出入开封城闲散商户的油水,但对于城中权贵人家的车辆向来是不敢招惹的,否则凭着一个小小伙长的由头,他也难以活到今日。
好汉不吃眼前亏,今日算是栽了,奶奶的!伙长越想越窝火,一身‘火气’没撒出去,反倒在酒精的刺激下愈来愈浓烈,“他奶奶的,还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放行,惹怒了蔡相你替老子顶着?!没眼力见的东西。”,伙长怒爆着粗口踹了身边的士兵一脚。如此,卡在开封城南门前半刻钟的车队才算是缓缓通行。
“如此,便有劳了,大人告辞。”,往伙长的怀中塞了一袋大腚银子,公子哥恭手稍一行礼,便上了马车,入了车帐,跟随车队入城去了,护送车队随行的矫健骑士,见状亦是挺直了身子,单手执缰,目光紧随着公子哥所在的红色马车而去。
“迪列,刚才你可看出大宋虽繁荣昌盛,屡次出兵欲夺回旧土,百年来却无所成,反倒被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原因了吗?”车队驶入开封城内已久,红色车内终是传出了问询的声音。
不过,那车夫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赶着马车,沉稳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布满老茧的手指似是在彰显着某种特殊的荣耀,眼神之中不时散发出的凌厉,绝非常人所能直视的。沉思了良久,见此时路过的百姓少了些,这才回答道:“公子所指的,应是宋军士卒的骄淫畏死吧。”
“迪烈你这家伙,总是这么少言寡语,就不能多说两句,难怪大家平时不爱与你一起打猎,果真是无趣。”,抱怨了良久之后,见车帐外始终未有所应答,公子哥甚是闲闷,主动搭话接着说道:“适才算你是说对了,不过我看这大宋倒也未必全是酒囊饭袋之辈。”,满眼欣赏地看了看手中画有山水,印有佳词的象牙折扇,公子哥眉眸舒展,随即婉然一笑,“据说当朝宰相蔡京五公子蔡鞗素有文雅之称,如今又能将折扇改制的如此风雅,为大宋文林士子所敬仰,想必其必为百年一遇之才子,此行我倒是要好好瞧瞧,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那名唤作迪烈的车夫,依旧是面无表情地赶着车,对于自己主人讲的话,虽是入耳,却也未深记几分,只是将蔡鞗这个人名牢记在了心里。
......
刘府,回了家的刘正彦,前脚刚踏进杜氏老妈的房门,后脚老爹刘法便吹胡子瞪眼,满脸怒气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坐在椅子上后,怒不可遏地一巴掌拍在了前几日杨管家新购置的桌子上,瓷杯摔落在地上,茶水洒的满地皆是。
脑海中幻想的亲人许久未见,抱头失声痛哭的感人场面不但没有出现,之前努力酝酿感情,准备抱着杜氏痛哭流涕的刘正彦,现在心里可以说有点发慌。
“我的天呐。。不会是东窗事发了吧,宗泽那老家伙嘴也太快了吧,这么快就和老爹炫耀上了?不过老爹这肚量也太小了吧,我不就是先去了趟宗府嘛。。”
“哼!”,刘法又是一拍桌子,震得刘正彦双腿发颤,“真是气煞我也!”
杜氏对于自己丈夫的秉性,自是甚为了解。见刘法回家之后便是暴怒,不用想,杜氏亦知是怎么回事,未来得及与自己的宝贝儿子嘘寒问暖,杜氏直接走了过去,一手抚在了刘法的肩上,一手轻柔地摸着自己丈夫怒气喘动的后背,杜氏双眼灵动面带微笑,虽是不语,刘法的肝火却是骤降了几分。
今日见此情景,刘正彦终于明白,老爹之所以终身未再妻纳妾,始终只专心于杜氏一人,并非完全由于老爹惧内,杜氏老妈的刚柔并济,尺寸拿捏地甚是时候。作为女人,刘府的后堂之主,杜氏平日里尽可耍使性子,但在自己的丈夫仕途受挫,或是情绪失控时,杜氏会微笑着坚定地站在自己丈夫的身前,让其在过往的数十年里一次次重新振作起来。而这,也注定了杜氏在老爹心中的地位无可撼动。
站在屋内,刘正彦甚感自己是个“意外”,而眼前这二老才是真爱。。看着老爹怒气降得差不多了,刘正彦决定还是先下手为强,好歹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那个。。爹,我承认我就是回家之前先去了趟。。宗府,嘿嘿嘿,您消消火,犯不着和宗老匹。呸,和宗叔叔生这么大气。”
刘法似是未听到刘正彦在一旁扣索着腰带,小心翼翼地讨好道歉,只是在杜氏的温柔注视下,缓缓说道:“西夏贼寇今又犯边,掳我边疆各州县百姓千余人,我大宋西北禁军三员守城将领战死,头颅竟亦被贼酋生生砍下,掳掠而走,真乃我西北禁军奇耻大辱。此仇不报,我刘法怎对得起死去将士的妻儿老小。”
听了老爹的讲述,想想那三员将领的惨死,家中妻小撕心裂肺哭泣的画面,刘正彦心中亦是气愤难平,“西夏贼寇着实可恨!非人哉!为什么不能坚守和平共处五项条约,每天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
见着刘正彦在一旁气得跺脚,刘法这才注意到原来屋里除了自己的发妻杜氏,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彦儿,适才为父似是隐约听到,你先去了宗府见了宗泽那老家,之后才回的家,此话可当真?”
。。。我靠,这也行?您老这听力延迟也太夸张了吧。。莫非是我周边的时空扭曲了?不对啊,根据牛顿以及爱因斯坦什么定律,不应该啊。。刘正彦满脸诧异地看着自己老爹,脸上全无了刚才的气愤难平之色。
“额呵呵呵,爹,您听错了,孩儿适才在痛骂犯我大宋边境的西夏贼寇呢,怎么可能说什么宗府宗叔叔,要是不信,您可以问问我娘。”
言罢,刘正彦使劲挤着眼睛,朝着身旁的杜氏老妈发求救信号。
杜氏见父子二人如此模样,长袖一捂嘴便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啦好啦,你们父子二人一见面便吵得不可开交,彦儿刚从军中回来,还没好好沐浴,吃口热乎饭呢,你呀也莫要苦恼,朝廷自会为边疆战死将士做主,待我大宋兵威一至,西夏贼寇必会退去。”
“夫人。。你”,正待刘法欲要辩驳时,杜氏却是吩咐着丫鬟珍儿将地上的瓷杯碎片收拾了干净,并亲自到厨房嘱咐下人为刘正彦温水沐浴做准备。
看着刘正彦风尘仆仆,脸上黝黑了几分,眼神之中亦是多了几丝军人的坚毅,刘法心中不禁倍觉欣慰。
“观吾儿着实精壮了许多,必是军中操练辛苦,若真如此,为父甚是以吾儿为傲,我刘家上不愧天子,下不愧大宋黎民百姓,将门终是后继有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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