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终须醒

    
    进到屋子了，饭桌上只有只有七夕和王婶。王婶也许看透了他的心思，解释说。
    “今天本是我让你们二人相互了解的，其他人便让他们出去了，你也别傻站着，快坐下吧。”
    这次，阿风选择坐在王婶的右手边，王婶的左手边便是七夕。
    王婶看了看着两个孩子，一个脸上蒙上一层冰霜似的，而另一个却仿佛掉进火堆似的，满脸通红。叹了口气，看来没有她，这婚事怕是没可能了。
    “吃完饭之后，你们出去逛逛吧，有什么都说清楚，我已经不希望看到上一次发生的状况了，七夕，如果这次你还不满意，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你们吃吧，我有点累了，真是年纪大了，就不得不认老了。”
    王婶慢慢撑着桌子站起来，脚步有点蹒跚，一步一步吃力地往房间走去。
    而一旁的七夕就默默地看着，那冰冷的面孔有些缝隙了。
    因为阿风看见了她的眼圈有点红了，他嘴拙，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七夕。就这样，这顿饭就在这安静而又尴尬的情况下吃完了。
    来到上次散步的地方，看到同样的情景，七夕说不喜欢的事还历历在目，而如今自己竟然还再次和她来到这里，真是奇怪的感受，阿风想着。
    “你知道吗，上次回去之后和阿妈去你家回来之后，阿妈都和我聊过。”
    阿风被七夕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刚想说什么，她就继续说。
    “我知道阿妈一直不喜欢乡里的男人，所以才急着帮我找亲事。对于这事，我是很拒绝的，所以第一次来这时我就和你说了，我不喜欢你。但是回去之后，阿妈竟然知道了！”说完她把视线转到阿风的脸上。
    阿风突然想到，七夕该不是误会了是我说的吧……
    “我知道不是你，我阿妈一直都是很了解我，她知道不足为奇。”
    阿风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仿佛下一秒便会跳出来一样，和七夕说话真是一件“刺激”的事啊。
    七夕看着阿风那紧张的样子，嘴角有些上扬，眼睛弯了弯，掩饰似的把视线转到那火烧云上，继续说。
    “我妈一直在说你才是我的良人，苦口婆心地劝我要和你好好相处。但是，我却一直在反驳她，直到今天，我才发现，阿妈真的老了，走起路来都有些蹒跚，而且为了我的事，已是让她操碎心，所以，我不能在任性了。阿风，之前是我的不好，我已经想好了，这门亲事就这么定吧。”
    阿风的心中简直是风起云涌，波涛汹涌，他以为今天来还会再受七夕的冷眼或者怎么也要指责他的出尔反尔。
    可是，为什么突然说这门亲事就定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七夕，希望她能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可是七夕好像特意不去看他那表情，突然就往前走了，而且还越走越快。
    而阿乐还在原地上缓冲。
    七夕走了好一段距离才发现他没跟上来。转头望去，那呆头阿风竟还在那里发呆。
    “呆子，你走不走，天都快黑了！”
    阿风抬头望去，夕阳余晖下，一片晕黄，而有一位女子在向他招手，在等他。脚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了。
    黄昏夕阳下，晚风习习，两个年轻的身影慢慢地往前走着。
    ……
    漆黑的夜里，偶有几缕苗条的月光透过缝隙，洒落在地，空幽幽静悄悄的，只有七夕一人坐在白玉榻上失神。
    干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榻上轻轻地点着，似乎只有白玉特有的寒气，方才让她有几分冷静。
    她竟没料到，这位长相与南柯一模一样的凡人女子，竟然可以破开结界，直接打开了煜月身体所在的房间。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那位女子的鲜血竟然可以唤醒煜月……
    想到这儿，她失神的眼眸中泛起了一缕细细的涟漪，侧目垂眸，凝视着夜色中略显暗淡的白玉榻，往事如潮，在脑海中纷至沓来，一时之间，心底不知该是何种感受。
    已经几千年了……你欠我的，我欠他的，他欠她的……早已是一团麻了，分也分不清。不过，是时候该找出那个线头了……
    思及此事，她下意识地朝屋外望去，黑莽莽的屋里，映着她的眸中更是一团深不见底的墨色，嘴角也不自觉地勾出了一抹时过境迁的讥笑，在月色忽明忽暗中，沟壑纵横的脸上显得有些可怖。
    其实，在这密不透风中的竹楼中，她根本就看不到楼外那人。她看到的，是那个幻境中的傻小子，那个永远都是愣头愣脑的阿风。
    也许因为，他们两人对于对方都不曾有过幻想，所以在南柯生出的幻境中，竟然是那般光景，犹如投胎重生一般，简单质朴到几乎如白水一般的相识。
    只可惜，天意弄人的是，他终究不是那位村里的楞小伙，而她，也不是被阿风宠在心里的娇蛮七夕。
    所以，在两人的相处渐入佳境以及两家皆是喜气洋洋地等着成亲之日时，他觉醒了……
    ……
    “阿风！”
    阿风妈扛着农具，刚踏进门槛就焦急地朝着房内叫道。今日她在田里忙活了一天，左等右等的，一直到日头落下了，也不见阿风的踪影。
    深知儿子品性的阿风妈自然不会觉得阿风是因为偷懒不来，第一个念头就是阿风病了。
    而且，她看着家里黑漆漆地一片，心中更是焦急，随意将农具靠在墙角就直接推门而进。
    “阿风？”
    模模糊糊之间，只见床榻之上微微拱起一个身影，阿风妈轻轻地唤着，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
    “阿风”
    她低下身子，伸手扯开那盖得密密实实的粗布被子。只是，被子一被扯开，那双眼眸中所蕴含的冷意，却吓得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她的脸色，一刹那地便成了灰色，她的嘴张着，一下子就愣住了，接着她咽了两三口唾沫，好像是嗓子眼里发干似的。
    不过，床上之人却无多余情感，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摔倒在地的阿风妈就收回了视线，掀开被子就欲往后外走。
    “等等……”
    阿风妈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一把拽住了阿风的衣角，哆哆嗦嗦地看着全然陌生的阿风。
    “阿风，你要去哪里啊！天，天都暗了！”
    阿风一愣，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眸，冷冷地睨着那只因常年干农活导致粗糙的大手，毫无感情起伏地开口。
    “放手！”
    闻言，阿风妈心肝都颤动了一下，只觉得背后一阵冷汗。忽然想起日前与村里的三姑六婆闲谈时，说起的黄大仙附身，就是这般诡异反常。
    想到这，她扯住衣角的手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大仙！”
    忽地，她声嘶力竭地哭到：“我家阿风自幼就是个憨厚的孩子，平日里便是蚂蚁也不敢踩死半只，你行行好！就不将我家阿风带走啊！”
    语毕，只见阿风冷若冰霜的眉眼微不可察地皱起，对于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他可以眼都不眨就叫其灰飞烟灭，但是，对于这无辜的妇人，他却是走足无措。
    即便，她不过是幻境之人……
    自打方才醒来，他就察觉到，此处乃是幻境所化，但是，他却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乎记忆中，有了一段缺失……
    “婶？有人吗？”
    忽地，房外传来一阵清朗的女声。不知为何。阆风听到这声音，心脏莫名地颤了一下，只是，这种莫名稍纵即逝，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曾细想。
    “这儿！这儿！”
    听见七夕的声音，阿风妈瞬间就一个激灵，忙开口唤道，手中力气却也没有松开半分。
    “天都暗了，婶，你怎么都不点灯？”
    七夕狐疑地打量着屋子，见桌子上有盏油灯，顺势拿在手上，小心翼翼地往房间走去。
    “婶，我阿妈让我给你带些……”
    只是，在看到一身冷意的阿风以及坐倒在地的阿风妈时，七夕的话就瞬间噎在口中了。
    “七夕，快快，这位大仙要将我家阿风带走了！你帮帮口，让大仙慈悲，怜悯一下我们孤儿寡母的！”
    阿风妈都急出了哭腔了，看着有些呆愣的七夕，使劲地使眼色。
    夜色模糊间，阆风直勾勾地盯着门口那个身影，只见其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一头青丝被一片估计是角料的布缠在头上，手上还拿着盏油灯站在那里发愣
    就那一刹那，阆风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一个红衣似火却又模糊的身影。
    “大仙！”
    忽地，身下衣角被使劲一拽，脑中的身影瞬间湮灭，阆风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这时，七夕反应过来了，她慌忙跑到阿风妈跟前，不解地说：“阿婶，你说什么胡话呢？阿风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了吗？”
    “傻丫头！”
    阿风妈恨铁不成钢似的拍了一下七夕，看着阆风急急地说：“大仙，你看，我家阿风过几日就要成亲了，你就行行好，放过他吧！”
    自始至终，阆风的视线都不曾离开过七夕，不仅是因为七夕给他的熟悉感。
    而且，七夕和他一样，都是幻境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