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珊突然提起乌有村的土地,陌然不禁警觉起来。他侧转过脸看着她问:“你听谁说的?”
顾亦珊淡淡一笑道:“还需要听谁说吗?到处都有人在说。”
陌然便默不作声。征收乌有村的土地,确实早就传出风声。但陌然给下面的人提醒过,谁问起此事来,一律以谣言对待。
顾亦珊看他不说话,她也不出声了,安静地开着车。
从县城道神女峰的距离不近,白天都要走将近一个小时,换了晚上,因为路况不太好,车速就更慢。
进入神女峰路段后,顾亦珊看着两边呼啸而过的树林子说:“你们县里将神女峰浪费,太可惜了。要是将这块地方开发,打造成旅游胜地,应该会给你们县里增加不少收入。”
陌然微笑道:“你不是说要投资吗?怎么没动静了?”
顾亦珊哼了一声说:“我是想投资啊,可是我现在又不想投资了。我投你们这里,我图什么?”
“发财嘛。”陌然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多了就是负担了。”顾亦珊轻轻地叹口气说:“我不像你,有一腔抱负。你自己活好了还不行,非得带领所有人都活好。你难道不晓得?一个人有一个想法,别人未必都是你这样想的。”
陌然笑道:“这就是人生的使命感。使命感迫使我不能停下脚步,也不能光顾着自己。别人活好了,我才感到幸福。要不,我何必来当这个代理县长。”
顾亦珊笑道:“你以为你这个县长全是靠你自己努力得来的?”
陌然不高兴地反问:“难道不是?”
顾亦珊冷笑一声,没有再回答他的话。
车到神女峰顶上,照例还是去何书记最喜欢的禅房。
神女庙自从死了老和尚后,山上的景象似乎都破败了许多。老和尚在时,山上还有些香火,老和尚一涅槃,整个庙的和尚无论大小,都在蠢蠢欲动,都想争着当主持。
管和尚的事,落在县里宗教事务局。和尚在山上为争当家老大,互相打得头破血流。事情闹到陌然面前,陌然一肚子的气,捶着桌子骂了一句:“一帮秃驴!”
他的这句骂,让宗教事务局的人心领神会,他们将一庙的和尚集中起来训话,局里派了一个人去庙里主持工作,将好好的一座神女庙,闹得鸡飞狗跳的。
陌然看不惯这帮秃驴!但凡去当和尚的人,十个人有九个是好吃懒做的玩意儿。以为当和尚就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帮秃驴平常就靠着老百姓的供给活命,遇到谁家做法事了,一帮人下山去,就像饿狼一样眼珠子乱瞟,倘若看到漂亮姑娘媳妇,眼珠子是眨也不愿意眨一下的。
住家做法事,自然少不了鱼肉。这帮秃驴趁人不注意,往往都会偷吃一口。
陌然就亲眼看到过山上的和尚不但偷吃荤腥,还趁机占人姑娘媳妇便宜的货。老和尚在时,这帮秃驴还有所顾忌,老和尚一走,这帮秃驴就像要了翻了天一样。
庙里一乱,香火就少了。姑娘媳妇老太太不来进贡,这帮秃驴就只有吃屎的命。秃驴们没东西吃了,就成群结队不顾宗教局的阻拦,跑下山来找陌然要吃要喝的。堵着他的门不让他离开。
陌然也不对他们动粗,毕竟很多群众不明真相。万一惹得老百姓说他虐待和尚,这名声很难听。但他有不愿和尚无法无天,于是安排宗教局的发布一道通知,要求全庙的和尚,无论大小,只要受了戒的,县里民政局按规定补偿。
和尚们大喜过望,没料到陌然还有后一手。他说的受戒,并不只看度牒什么的,也不管佛教协会发了什么证书,他只有一条,谁头上有九个香疤,谁就是真正的和尚,反之,就是假的。
和尚拿出上级文件,说国家有规定,从人性保护角度出发,禁止在头上烫香疤。
陌然不管不顾,非要执行。结果闹到何书记面前,何书记找了陌然去问,陌然一句话将何书记说服了,陌然说,当和尚就是出家修行。出家修行的人早就将肉体置之身外。如果连烫个香疤都不敢,可见修行就是一句假话。就是秃驴!
和尚们拿着文件说事,被陌然轻蔑地说:“出台这个文件的人,就是个邪恶的人。出家人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能修什么行?”
神女峰的风波闹了一段时间,造成的直接后果是走了一批不愿意在头上烫香疤的秃驴。留下来的几个人,都表示愿意接受烫香疤。
陌然知道,愿意在头上烫九个香疤的人,再不济也算是半个和尚了。从此他上山,就将挂在嘴边的‘秃驴’二字收了起来不再说。
禅房依旧,檀香如故。
陌然一脚踏进禅房,整个人便呆住了。
云床上坐着的不是别人,居然就是秦老狐。云床一边,秦园正双手合十,默默念着经。
另一边,坐着几个瑶湖集团的首脑。有一两个还是第一次来。
他们什么时候来了雁南县,又什么时候来了神女峰,县里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陌然心头跳出来一句骂:“县里这般狗日的,都吃屎去了。”
秦老狐看他进来,微微颔首,示意他坐。
美丽岛上的一幕,又在陌然眼前浮现。当初秦老狐说已经病入膏亡了,怎么现在一看,还是龙精虎猛的,一点病都不像有啊!
秦老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笑道:“陌然,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陌然机械地回答。
秦老狐道:“你就是一只兔子啊,放了就满山跑了,谁也抓不住你啊!”
他转头去看一边在默念着心经的女儿,浅浅叹了口气。
秦园在陌然结婚后,听人说她宣布皈依佛门,要做一个俗家弟子。现在她主要的日常生活,基本就停留在吃斋念佛上了。对集团的事不闻不问。
秦老狐突然出现在雁南县,就是为此而来。
秦老狐也是个爽快人,开门见山就扔给陌然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是他与孟晓离婚,娶秦园。他不能看着女儿一辈子吃斋念佛,他老秦家就此绝后。
这个要求的条件就是,只要他答应,瑶湖集团从现在开始,全部归属到他的名下。
陌然没作声,秦老狐的这个条件虽说非常诱人,但他不能心动。
秦老狐看他不说话,又搬出第二个选择,陌然将乌有村的全部土地交给瑶湖集团。倘若做不到,陌然自动辞职,否则,瑶湖集团将动用所有的力量与他抗争到底。
秦老狐说完这句话后补充了一句说:“你的这个县长帽子,就是我送给你的。”
陌然听完,嘿嘿一笑说:“秦总,不是我不帮集团,而是征收土地是政府行为,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没让你一个人说了算。”秦老狐笑眯眯地说:“你们的何书记会没意见的。”
“何书记?”陌然吃惊地问。
“对,就是何书记。我还是比较相信何书记这个人的。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来你们雁南县吗?我今天再告诉你,我是坚决反对在雁南县投资建厂的。可是园园坚决要来,我不能让女儿伤心嘛,所以我当时答应投资,你们何书记对我也是作过承诺的。他能让承诺实现,可见他这个朋友值得交。”
陌然狐疑地问:“什么承诺?”
秦老狐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瑶湖集团投资雁南县,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你当县长!”
这句话无异于石破天惊,陌然顿时呆了!
“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农家子弟能翻天?县长虽小,也是七品大员了。”秦老狐沉下脸说:“我可以让你当上县长,我也能让你一无所有。”
陌然小心说:“是,秦总你的能力和本事我都清楚。”
陌然这句话不是恭维话,以秦老狐的影响力,左右一个县的人事还没问题。关键是他背后还有一个曾老,曾老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别说何书记,就连市委书记都不敢惹。
他打量着禅房里的人,心里想,瑶湖集团这次基本是倾巢出动了。他们一齐跑来雁南县,目的就只为乌有村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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