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妻嬛嬛

曾是惊鸿照影来(完)

    
    从沈安的营帐刚出去,沈梨便立马从一旁走了上来。
    如今本就处在寒冬,云州有属于北境的范畴,比之金陵不知冷了多少,这下他一见着这人鼻尖被冻得通红的走上来,顿时就被气得红了眼。
    他一把抓过她的后衣领,将她拎至自己的跟前,没好气道:“不是让你回去吗?你怎么在这儿?”
    沈梨丝毫不怕他板着脸,反而能笑着伸手去抱他的手臂,小人儿娇娇的:“爹爹如何说?”
    瞧着她眼巴巴的又充满了期翼的目光,再多的火气他也能压下去。这人能这般同他没大没小的,也是这些年他自个给惯出来的。
    既然是自个给惯出来的,他除了宠着,哪还有什么办法。
    他叹气,将人放下,心疼的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围在她的身上:“姑丈说,让你好好地跟着我,要听话。”
    沈梨一听有戏,双眼通亮的立马点头,应承的毫不含糊。
    他的手顺势也就放在了她的肩头,用了些力道,推着她往她的营帐走去。
    营帐中升了火,热气十足。
    火光在一片暗沉的光晕中铺陈开,映在她的白玉似的小脸上。
    他望着,心头不知何故竟隐隐有了患得患失之感。
    而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隔日,沈安便将两人唤了去,说是去云州寻一个人。
    这人是大燕潜伏在大秦的细作。
    两人自是应好,当日便一人一骑,带着几个护卫,折身回了云州去。
    云州有云家坐镇,其实说来问题不大。
    可沈安既然将他们两个给支出来,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卫隅也乐得接受沈安这样的安排,想着将事情处理完,便带着沈梨在云州城逛逛,也就权当散心了。
    他这个算盘是打得挺好,可天公并不作美。
    这个细作的确是挺有本事的,最后他和沈梨不得不分开两路去追。
    着实是费了一番力气,这才将人抓住,命人押送去了沈府的地牢中。
    等着他回去寻沈梨的时候,却发现她正同一个青年站在一块。
    那青年模样着实生得好,眉眼清隽,如玉琳琅,纵然面色冷淡,也难以遮掩住他的容色。
    可让卫隅大惊的却并非是他生得好,而是这人身份——
    大燕广陵王世子,临渊。
    前世一幕幕浮上心头,就如同毒蛇一般,狠狠地缠绕着他的脖颈上,不断地提醒着他,他如今所得来的幸福,不过都是他给偷来的。
    你面前的这两人,才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卫隅掩在衣袖之中的手狠狠地攥紧,他大步上前,用力的拽过了沈梨的手腕,将人强制的搂在怀中。
    他的怒气已然有些把控不住,眼眶底已经泛起了红丝。
    沈梨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面前的这个青年怀有敌意。
    她眨眼,小心翼翼的拉住了卫隅的手:“阿隅,这位公子刚刚救了我。”
    他反手握住,眯着眼看着姬以羡,冷声道:“多谢。”
    “不必客气。”姬以羡面色清淡,眼中是一片冷寂荒芜,“举手之劳罢了。”
    卫隅心中带了几分惊愕,觉得这人与自己上辈子所见好像有所不同,纵然他们面容相同,气度清冽,可上辈子姬以羡的眼中却从不曾有过这般沉冷漠然眸光,就好像世间万物全与他无关一般。
    可他的事,他并不想做过多地置喙。
    见着姬以羡率先告辞离开,他心中到底是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不安地又将横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他有这般好瞧吗?”
    “没你好瞧,只是——”沈梨沉吟了片刻,抬眸看他,“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见过他,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见着他的脸色一变,沈梨试探道,“怎么?太子哥哥认识?”
    “嗯。”他点头,“他不是什么好人,日后你离他远些。”
    沈梨乖顺的颔首:“那他是谁?”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大燕广陵王府的世子,姬临渊。”
    “就是他!”沈梨惊愕的有极快的转头,看向姬以羡消失的地儿,喃喃道,“不是说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病秧子吗?这样子,可不太像啊。”
    “能坐稳世子爷,怎么可能会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了。”他伸手拨弄着她的垂在耳边的碎发,“所以,暖暖若是遇见这人,可万不能掉以轻心,将他给小瞧了去。”
    沈梨脸色倏然变得认真:“我知道了。”
    他见着她这样,心下才稍稍安定些。
    他不断地安慰自己,上辈子的事就是上辈子的事,与他们如今何关。
    没了肃州的那一段过往,这辈子沈梨只会将姬以羡视作敌人,与他不死不休。
    而他,该安心才是。
    这般想着,他伸出手指勾住了她的手。
    将云州之事,解决完之后,他便立马带着沈梨回到了大秦扎营的地儿。
    沈安见着两人时,拢了眉,微微的带着些埋怨:“怎么回来的这般快?”
    “事情办妥了,自然就回来了。”沈梨狐疑的回答着,“那人已经被送到地牢去了,爹爹的意思是,我们来审,还是让二哥回去?”
    “你去吧。”沈安几乎是毫不迟疑的拍案定下。
    毕竟比起审问,他更怕沈梨上了战场。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他们生为儿郎,倒是无畏,可他家姑娘就是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若是伤着哪,可就不太好看了。
    沈梨也不疑有他,又仔细地问了些许别的事后,便出去着手准备。
    他望着她的背影笑,这一世这丫头倒是要比上辈子好骗些。
    等人一走,沈安便立马开口:“说吧,你们在云州碰见什么了?至于让你急匆匆的回来?”
    他想了想,当即便全盘托出。
    沈安一愣,喃喃道:“竟然遇见了临渊世子。”
    “是,孤怕他是有备而来,也担心他是故意接近暖暖,便急忙将人给带回来了。”
    “这次你做的没错,倒是我有问题,竟然让大燕的世子爷堂而皇之的就混进了云州去。”沈安面色犯冷。
    “其实,这次孤来此,还有个不情之请。”
    “太子请言。”
    他道:“孤这次来,便命人算过,开春之后有个黄道吉日,孤想先同暖暖成亲。”
    沈安一听,眉头一下子就紧巴巴的皱了起来:“暖暖还未及笄。”
    “卫隅知道。”他见着沈安面色不太对,赶忙就换了称呼,“只是这个黄道吉日实在是少有的好日子的,依侄儿之见,我可与暖暖先成亲,至于姑丈所担心的这些,我可以保证,会等到暖暖及笄之后。”
    听见他这么一说,沈安多少是有些动摇的。
    作为一个父亲,他自然是希望暖暖能在家中多留些日子,可同时也希望他的女儿能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而卫隅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这些年他对暖暖关怀备至,他们也是看在眼中,也希望他们能早日成其一段金玉良缘。
    沈安沉吟了片刻后,才道:“你若是有此愿,我也信你,回去之后你同你姑姑皇祖母商议商议吧。”
    “是。”他低眉一笑,“多谢姑丈成全。”
    沈安却伸手一下子就搭在了他的手上:“我就暖暖这么一个闺女,别负了她。”
    “侄儿愿以性命担保,此生决不负卿。”
    “你同我爹爹说了什么?”他刚掀帘子出去,沈梨一下子就跳到了他的跟前来。
    她换回了女儿家的打扮,莹然如玉的小脸,脖颈上围着一圈毛茸茸的领子,愈发衬得她的脸只有巴掌般大小。
    他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不是去找大哥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大哥去巡守了,不在。”沈梨一边答着,一边挣开了他的手,娇嗔道,“你别动手动脚的,难道不知女孩子的脸碰不得吗?”
    “若是碰了该如何?”
    沈梨吸了吸鼻子:“那可是要负责的。”
    瞧着她这般娇娇的模样,他心中是一半欢喜,一半嫉妒的。
    上辈子,那人也能瞧见她这般撒娇的小模样吧?
    他应:“好。”
    这下呆住的换成了沈梨,她顿时就结巴了:“好什么?”
    “自然是负责了。”他笑,继而得寸进尺,“先前不是你说的吗?碰了你的脸,可是要负责的。”
    她仰首看他,白玉似的脸颊浮上了动人的绯色,纵然羞怯,可那双眼却是亮晶晶的。
    他心头一软,又道:“暖暖,我们回金陵便成亲吧。”
    沈梨不躲不避:“想娶我呀?娘亲爹爹和皇外祖母同意吗?太子哥哥,你可别忘了,我今儿还未及笄了,你这般急,不太好吧。”
    “那我就问你一句,嫁不嫁?”
    沈梨挑眉,眯着眼瞧了他好一会儿后,倏然一下子就跳到了他的身上,用手环住了他的脖颈,伸手就去扯他的脸:“除了我,还有谁敢嫁给你呀!”
    他放声一笑,将脸割在了她的肩上,手稳着她的腰,不让她从自己的身上滑下来,声音有几分闷:“是呀,除了你,还有谁敢嫁我了。”
    春去秋来,数载已过。
    他跨越宿命。
    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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