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春里梨花颂

chapter78悦欣园风云

    
    何佳人笑一下,笑声颇为诡异:“怕不怕,您自己心里最明白,我只给您一天的时间,您想想清楚。”说着她递出一张白色卡片,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想清楚了,就打这个电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您可得好好想一想啊。”
    说完,何佳人站起身,从江富国面前抽走照片,不多做一刻停留,直接转身离开。
    江富国在她走后,顿时皱了皱眉眼,手掌瞬间捂在胸口顺了顺气,心脏有些难受。
    好在自己随身带着药,才不至于要了这条老命。
    晚上,江富国久久不能入睡,坐在雕花木椅上,翻看着从前的照片。
    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一样从脑海中掠过。
    那一年。
    赶走了秦若可之后,江富国并没有当下责罚女儿,因为江依兰的肚子已经不小。
    把孩子拿掉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只能咬着牙生下来。
    只是,那个叫周礼川的人一次也没出现过,江依兰这样平白无故的大着肚子也不是个事,那几个月,他勒令女儿哪也不许去,就在家里待着。
    直到足月,他请了产婆,生下了一个男孩。
    产婆是瑾和的老人,这事也确实蛮不住了,只一天的功夫,江依兰未婚有孕的事情便传遍古镇。
    至于小三,私生子,也都是镇上的人自己杜撰出来的。
    却没想碰了个正着。
    江富国实在难以接受悦欣园蒙羞,只能忍痛按着规矩办事,让江依兰带着那个小野种滚出去,此生再不往来。
    江依兰对于自己被逐出家门的事情倒是不反驳,只是孩子无辜,她不想连累儿子。
    于是每天跪在父亲门前,一再哀求,留下孩子,她一定走的远远的,再不回来,也再不会给这个家添堵。
    江富国一开始说什么也不答应,坚持要他们母子一起走。
    不管江依兰怎么求他,他都不愿改变。
    直到孩子七十天大,江依兰被逐出门的当天。
    十二岁的江好看不下去,从妈妈怀里接过弟弟,趁姥爷不防备自己,进了屋,跪在姥爷面前,哭的稀里哗啦。
    “姥爷,你就看看弟弟吧,你看他跟您长得多像啊!他是我们江家人!”
    襁褓中的孩子,似乎是感觉到什么,突然扯起嗓子配合的哭起来,哭声清亮明朗。
    江富国皱着的眉头,忽而一松,看过去。
    江好实相的跪在地上蹭去姥爷面前,胳膊稍稍倾斜,露出孩子的一张脸。
    不看还好,这一看,江富国的心彻底软了。
    便只要江依兰滚出家门,从此再无瓜葛,至于两个孩子,也再与她无关。
    在那个孩子百天的时候,江富国亲自把他提进族谱,取名江河。
    姐弟俩的名字,意为大好河山。
    江富国也并没有因为江河私生子的身份而怠慢过他,相反的,江河的懂事和隐忍让他更加的疼惜这个外孙。
    好在江河争气,继承了家里的传统,在唱京剧方面颇有造诣。
    也算是对他最大的报答。
    合上相册,江富国缓缓站起身,一瞬间,老人撑住桌面,一只手抓着衣服咬了咬牙,短短一天,自己已经犯了两次病。
    江富国沉沉叹了声气,默默的摇了摇头。
    ……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餐。
    章雨泽和江好两个人你侬我侬的相互聊着天,江河安静的坐在他们对面,时不时照顾着姥爷,加点菜,或者递张纸。
    江富国仍像平常一样,吃的不多,吃完后起身去了偏厅。
    坐在沙发上,仍能听见餐厅里传出的说笑声。
    老人淡淡笑了笑。
    他是这个家里唯一的长辈,除了餐厅里坐着的人,还有吕丛,任真,都需要他照顾着。
    一个悦欣园算得了什么,比起这些孩子的未来,什么都不是。
    于是,他上楼,拨通了何佳人给他的那个号码。
    两个人仍约在那间茶社,何佳人连合同都准备好了。
    江富国仔仔细细的将合同浏览了一遍,看没什么问题,默默点了下头,却并没急着签字,而是拿出另一份合同递给何佳人。
    何佳人盯着老头疑惑的接过去。
    “这是保证书,你要保证,拿了悦欣园,就再不会提起那件事,也再不能做任何伤害孩子们的事情,否则,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你。”
    江富国说话的语气很是平静,像是威胁,也像是破罐子破摔。
    听的人不免心里有些发毛。
    何佳人看了保证书的内容,倒也不是什么霸王条款,都是她能接受的,于是想也不想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整个过程连半小时都没有,何佳人心里那块石头也终于落地。
    她笑了笑,仿佛在安慰江富国似的:“老爷子,一个悦欣园对你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按章雨泽实力,就这样的园子,再给你买上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您呀,就踏踏实实的安度晚年吧。”
    江富国并不接话,将头侧向窗户的方向,脸色沉沉。
    何佳人丝毫不在意对方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站起身视线在江富国身上上下一扫,而后便离开。
    听身旁没什么动静了,江富国闭了闭眼,皱起眉头,心里百般滋味交错在一起。
    悦欣园是江家的祖宅,世世代代都住在那里,如今,却毁在了他手上,即使是迫不得已。
    无能就是无能,没有理由可找。
    老人越想越气,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他摸了摸口袋,出门走的急,忘记带药了。
    这才赶紧收回思绪,准备回家。却在站起来的一瞬,眼一花,顿时没了意识。
    医院里,所有人都赶来,好在江富国被抢救的及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一屋子人围在江富国的病床边,章雨泽趁空目光在吕丛身上停留了几秒。
    两个人走出病房,章雨泽把合同递给吕丛。
    吕丛一页页翻过去,直到最后一页,盯着何佳人的名字,突然绷紧了下颌。
    “这个女人是疯了。”
    吕丛将合同紧紧攥在手里,单薄的几张纸,瞬间被捏的变形。
    章雨泽:“你先别激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从长计议。”
    其他的任何事情都可以从长计议,但悦欣园不行,那是江家人的命。
    就算他能等,何佳人也等不了,一旦她提前动工,悦欣园就真的被毁了。
    ……
    吕丛沉沉叹了声气,看着章雨泽,男人眼里带着可怕的戾气,他将合同还给对方,而后想也不想的掉头就走。
    章雨泽疾步上前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吕丛冷笑一声,反问:“我还能干什么去?去找那个疯女人。”
    “你别激动,这事急不得。”
    吕丛这次并不受章雨泽的控制,甩开他的手,低声狠狠咬出:“但那个女人急。”
    没等章雨泽反应过来,吕丛已经跑离他很远。
    章雨泽皱起眉,盯着没了人影的走廊,妥协了。
    想他撒个气也好,省的闹出更大的事情。
    何佳人正坐在书房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不禁笑出声来。
    她也没想,那个江富国竟然能胆小到这种程度,本以为还需要跟他僵持上一阵子,到头来却一点力气没费。
    半晌,书房门被人重重推开,摔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男人带着阴郁的情绪走了进来。
    何佳人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顿了顿,转而快速平复了一下心情,笑道:“这么快就来了?”
    吕丛走去书桌前,两只手拍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向前,觉得有点闷,又抬手松了松领带,解开两颗扣子。
    转而压低嗓音,一字一句道:“把悦欣园给我还回来。”
    何佳人往椅背上一靠,摊开手掌耸了下肩,态度十分闲散,并不把面前的人当回事:“好啊,那你拿宁创来换,怎么样?既然那么在乎,区区一个宁创又算得了什么?”她抱着臂,眼里染着一丝薄凉:“既然那么想当好人,不如就当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要不然,就滚出去,少在我这假惺惺的。”
    意外的是,吕丛并没有发作,仿佛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手在桌上撑一下,站直起来。又将扣子重新扣好,推了推领带。
    “只要宁创?”
    何佳人愣一下,没想他这么洒脱,点头:“对,只要宁创。其他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那你就不担心秦…”
    他做了个秦的口型,却没发出声,紧盯着对面的人的反应。
    何佳人愣怔了一下,却还是无所谓的笑了一声,反倒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何总,希望的你的小算盘,可以一直打下去。”
    男人的眉眼忽而变得柔和,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淡笑,揣着兜转身离开。
    另外一边,江富国已经缓过来不少,虽然还是没什么精神,但可以开口与人讲话了。
    江河一直坐在床边抓着江富国的手寸步不离,实在想不通姥爷为什么要这样做。
    江富国捏了捏江河拉着自己的手,带着安慰,低声道:“咱们一家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别说一个悦欣园,就是要我的命,我都给。”
    “姥爷。”任真听不了这些话,抓起江富国的另一只手攥在手里,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砸:“你说什么呢?!你得好好活着!”
    江富国转看向她那边,笑起来:“傻姑娘,放心,姥爷还得再陪你们二十年,三十年。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我在考虑要不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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