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名花;琼花,雪花。
弄玉轻盈,飞琼淡泞,袜尘步下迷楼。琼花烂漫,即使是在霜雪雾凇的寒冷之境,也能形成玉琢冰雕的绝美场景,因此,琼花也被作为雪的雅称。
得琼花者,得两情相悦。如美玉一般无暇的爱情,则是琼花亘古不变的内涵。
不过,美好的总是易逝的。琼花花开一期,雪花入手则化,都不是长久之物。
“她的名字真是好,她像极了琼花,那样的美,却又那样的早早去了。”话音未落,严炎便又开始哽咽。
他同他带来的那些人被转移到了后院,与琼三娘的房间相对。但严炎克制自己,不去看三娘房间的方向,他害怕,害怕会勾起两年前的那一幕。
“炎,你究竟是怎样爱着我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一辈子都不再记起那副场景。
她穿着素色的缟衣,仿佛早已预料到了结局。他离她这样的近,却被人拦住,怎么也不能近她的身。
她没有犹豫的将酒淋在了自己的身上,朝那片赤色的海洋跑去。
他拉不住,他喊着,他想去触碰少女的衣袂,想告诉她自己来了,没事了,一切都可以解决。
但是周围的叫骂声,硬生生的将他的呐喊掩盖住了。
她最终,还是看到了他。只是,少女的脚步没有停下。她给了他人生中最美的一抹微笑,唇齿开合,是在传递着什么。
他听不清,但他看的明确。少女是在问他,问他对她的心意。
他好想告诉她,自己对她从来不是三分流水七分尘,而是天下只有三分月色,她独占三分。他还想告诉她,他们会有很好的未来,闲庭看落花也好,闹事逗蛐蛐也好,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可以为她实现。
明明两人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心愿,一起长大一起变老……
她听不到了。
终于,人群骚动了起来,他终于没有办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站着。
他冲不破这人肉的屏障,他只能徒手拨着前头的那些人,为什么不让他靠近她,为什么?
他倒了下来,口中一甜,一口血便从自己口中喷出。他知道,这是他心头的那一滴。
他的爱,他的爱人,在这茫茫的白雪中,归于尘埃。
严炎捂着自己的脑袋,不让思绪回溯,他害怕再回忆起,因为每想到那个画面,他胸口的怒火便会高涨一丈。这些年来,他几乎要将自己燃烧殆尽。
尹娴确认伤口包扎的没有什么纰漏,于是跑向了段华年,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原先不过是想来买些琼花酒,如此看来是不成功的。既然琼花庄有自家私事没有料理,我们断没有插手的理由,不如早些回去。”
段华年心中正有此意,不想尹娴与自己不谋而合。严炎一行人不过是旧时恩怨与琼三娘结下梁子,倒不是山贼土匪之流,大可让他们自家事自家毕。
唯独这个伍十不是十分乖巧,现在还拉着酒庄的几个仆人打听着往事。
见两道目光朝自己这个方向扫来,伍十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慌张跑了过来,站到段华年的身旁。
“你在做什么?”段华年眯起了眼,问道。
“打听打听,段将军段夫人,我同你们说啊,这个琼三娘可了不得!琼家排老三,上头两个废物哥哥。琼三娘可有本事,丈夫不是死的早么,她也不赖在婆家,自己出来创了个酒庄,便是这个琼花庄。她没自个的孩子,拜托了婆婆帮她买了个姑娘,认了做义女,这个小姑娘就是琼花了。”说着,用嘴指了指阿婆,一副自己打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的得意模样。
尹娴忍俊:“伍副官果然伶俐,不过看此光景,琼花酒是没着落了,虽然知道你打听情报辛苦,但我同段将军不打算管人家的家室,趁天还未暗,早日回黎城。”
“都说了,不要叫段将军,叫华年。”
尹娴:“……”
伍十不管不顾两人打情骂俏,只觉得自己遭受了五雷轰顶。明明这么卖力,几乎要对那扫地的大爷出卖色相才换取到的情报,本以为能邀功得到赞许,谁知段华年与尹娴完全不在乎的模样。这简直就是对他辛勤劳动付出的一种变相否定!他不服!
有什么办法,只能憋着,如果让段大帅不高兴了,是要去厨房烧火的……
“天色已晚,叨扰多时,我等先行赶路,怕是要告辞了。”琼三娘尚在房中,婆婆守在房门外,于是段华年觉得惊扰庄主休息是为不敬,便与婆婆辞行,劳烦婆婆待琼三娘醒后通报。
“你们来此处,不就是想要琼花酒么?既然如此,全给你们。”屋内突然冒出声响,随即房门被“砰”的推开,琼三娘未披外衣,一脸嘲讽的笑便迎了出来。
伍十忙撒谎道:“只不过是路过……”
“撒谎!”琼三娘一拳锤在了房门上,“我琼三娘此生最恨欺瞒,路过?此处继续往前不过荒郊野岭,村落都不曾有。你们身上带了不过一日口粮,又是从黎城而来,怎会跑远?停留在我琼花仙境牌匾之下,若不是打我琼花酒的主意,便就是要抢我琼花酒的秘方!”
“庄主误会,确实是为了琼花酒,不过见庄主家事未断,我等在此也不合适。但,若是真如庄主方才所说,愿意将琼花酒赏给我们,那自然是毕生之福。”
“呵”琼三娘冷笑,“原是庄中还剩下几坛,本想赏你们,如今我不愿了。”
“出尔反尔!”伍十不乐意了。
“如何?横竖你我都不是君子,你扯谎我反悔,有何不妥?”琼三娘依旧冷漠异常,正眼都不曾瞧过伍十。
尹娴连忙赔笑:“不赏是自然的,如此上等美酒,怎能说赠就赠。不知三娘可否开个价……”
“你当我琼三娘是为了你这几个臭钱?”
她琼三娘不同那些小家子气的尖酸妇人,从商多年,自身便透着一股狠厉,不过为人豪爽,倒也是难得。她什么世面没见过,又怎会被人用钱就糊弄了。
“不过,若是真心想要,也不是不可。”琼三娘指了指酒庄大门的方向。“酒庄正中,立有一高台,你若能只着轻纱,赤足在台上起舞,且跳的让我点头,庄中物什任你挑选。”
尹娴等人自然知道琼三娘所指何处。方才他们入庄之时,遥遥望见三娘坐于台上,定是那块台子无误了。高台起舞,这对尹娴并非难事。自幼父亲不喜她读书,但是这女工歌舞什么的,倒是十分上心。动辄了黎城最好的舞师教尹娴舞步。虽说自己已有好几年没有温习,但是毕竟有底子在,倒也不慌。
虽说是春日,但琼花庄天气实属怪异,三季飘雪,冰封之境,若是这个天穿着清凉在外出走一遭,皮肤都得冻的通红,更别提赤足跳舞,这脚不废了就稀奇了。
段华年皱着眉头,只觉得这个提议毫无意义,拉了尹娴便要走。
尹娴忙道:“不过是跳个舞罢了,动起来便不冷了,况且我从小练过,不碍事。父亲一直想再尝尝琼花酒,若是能带回去,他必定欢喜;先祖们也定……”
“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这样的天气,不是开玩笑的,那个女人,不过是疯了。”
段华年言语之间都是担忧,他怎么不知道黎城四季分明,纵然是冬季断不会这样刺骨,尹娴不曾长久的在这样的坏境里生活过,冻上一冻,轻则拉下病根,重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提议,根本是天方夜谭,何处无好酒?非琼花酒不可?黎城酒肆我都给你盘下来,岳父想喝什么便喝什么,这还不好?”段华年还想阻拦。
“不是天方夜谭。”严炎的声音突然从对面传过来,一时之间,众人皆被吸引了目光。
“四年前,琼花做到了。”他虽然重伤且被绑着,不过也没有因此失了那股肆虐的劲儿,他以嘲讽口吻对琼三娘道,“你不过是想找个你女儿的替代品罢了,没有人可以再还原当年盛况了。死了这条心吧。”
琼三娘反常的没有理睬严炎,转头换了一副微笑的面孔,望着尹娴,“姑娘可敢跳?”
“我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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