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炎被严庄主关在家中,已不知道多少日。他每每写了书信,想要拜托小厮阿火送出,但都被拦截了下来。
严庄主防止他又一次逃脱,节外生枝,将伺候他的下人一应换掉,最亲近的阿火也不例外。阿火想去探望,不是被拦住就是被拖走,严炎也是没有办法。
不知道琼花哪里怎么样了……想到琼花,严炎的心头不由得悸动,她会不会在等着自己的信呢,上次去提亲,也没来得及告诉她结果。
结果……
严炎又开始抓起了头皮,琼三娘当真是叫人猜不透,之前的那番话分明是允诺了,但行为又仿佛是在拒绝自己。不得不说女人心海底针啊,这样下去,头发都快要被抓秃了。
“不行,我必须要离开这里。”严炎自言自语道。
突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即而来的是严庄主爽朗的笑声。
严炎不由地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老爹这一次又要整什么幺蛾子,管自己禁闭这么多天了,最近自己还算安分,总不可能,再有什么责罚吧。
严庄主让下人开了门,手里是一张姑娘的相片(注:1870年代,中国已有照相馆了哦!),就这样笑着拍了拍严炎的肩。
“好儿子,我已同袁家官爷打了招呼,他许了你同他家千金的婚事,你放心,爹一定给你办的妥当,到时候结了婚,可不能犯浑,对人家姑娘家要好一些,她袁家的大小姐,长得好,家教好,最关键的啊,人家袁官爷说了,等你们成亲了,日后他那儿的酒一应由我们庄提供,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着,难掩喜色,又拍了拍严炎的肩膀,很是满意。
严炎有些尴尬,严庄主办事效率似乎高了些,前几日才去琼花庄提的亲,这天把婚娶的黄道吉日都算好了。
“可是父亲,我……”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啊,好男儿志在千里,别整天想着儿女情长的琐事,被琼花庄羞辱的还不够么!”严庄主厉声道,“为人父母,自然希望自己儿女能够有出息,横竖不害你,你照做即可,听见没有。”
严炎低下头,嘴上回答了是,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逃脱。“父亲,那我还需闭门思过么……”
“自然,不然你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和袁家交代!下个月月初,在这之前,你给我安分点。”严庄主说完,留下照片,命人关了门,兀自走了出去。
严炎没有去看那张相片,他只觉得心口被人用钝器贯穿,那样的膈应和不适。他靠着桌子,慢慢坐在地上,就这样望着屋顶,神色无光。
父亲极好面子,被琼三娘当着众人拒绝之后,便对琼花庄生了嫌恶之情,加之父亲向来势力,今日之举,其实严炎不算太意外,他现在只想逃离,逃离这个囚笼。
请求父亲解除婚事已是行不通得了,况且平日里父亲也不常来看他,不过是命人看牢了他,阿火如今不在,他丝毫没有和外界联系的法子。
果然,只能等到下月的那一天了么……
此刻的琼花庄,虽说大雪弥漫,一切似乎照旧,但是琼花的内心已经忐忑了数天。
她也曾问过琼三娘,讨点口风,但是琼三娘不过是冷冷道:“若他真心想娶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再来呢?”
琼花自然觉得三娘讲的过于尖酸刻薄,十多年来第一次顶撞了琼三娘。
“严炎不是这样的人,他必定回来,定是庄主不让我嫁他,庄主眼中只有酒庄,琼花怎样根本无足轻重。”
琼三娘直接将手中把玩的如意扔到了琼花的脚下,玉如意碎成数十片,但三娘丝毫不去心疼。
“你刚才说什么?”手已经扬起,琼花条件反射似的闭起了眼睛,但巴掌没有落到她的脸上,琼三娘缓缓放下了手,跌坐在椅子上,“你回屋去,不许出来。”
三娘的眼中分明写着自嘲和落寞,看到与往常不太一样的三娘,琼花不由得觉得不对劲,“庄主……您身子不舒服么……”
“滚!”
月初,严府大喜之日。
被关了多日的严炎终于得以重见天日,这一日的严府格外的热闹,上上下下张灯结彩,布上了大红色的彩纸,灯笼也一盏一盏地挂了起来。
早早地,下人们便把严炎的大红婚服送进屋来,催促着让严炎换上给他们瞧瞧新郎官的模样。严炎不敢声张,只得换上。
等下下人们出去备菜,他有一炷香的时间脱身,能不能跑出去,便看这一炷香了。
“爷!您这身衣服……”阿火见房门开着,四下无人,便悄悄凑过头来张望,“这身衣服怪好看的,可惜不能穿给琼花小姐看……”
“嘘!”
严炎一把将阿火拉进屋子,关上了房门,“衣服来不及换了,我现在就得逃出去,你听好了……”
“啥?爷?!你疯了!逃出去?!不是,这这这,会暴露的啊!”
“你听好了!”严炎把阿火按在了床上,一脸凝重,“袁家小姐我是不会娶的,任旁人说我便是,我心中已有人,再容不下别人,我即便动身,后院人少,我从窗户翻出去,”说着严炎随手取了一件大衣披在身上,“你自幼跟了我,小时候最喜欢模仿我讲话,如果有人来,你只装作是我,说身子不爽,一炷香之后,我大概能逃脱,你也寻个空溜出去。”
“哎!爷……”
阿火还想分辨,严炎瞅见窗外无人,已翻身出去了,留下阿火一人在房中气的干跺脚。
“爷啊爷,你可害惨我了啊,庄主知道了,定扒了我的皮!”
于是阿火在屋内转悠着,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办法。
“爷啊,阿火跟了您这么久,您不能把阿火推到火坑里的,先前帮爷瞒着送了一年多的信,也算是小的仁至义尽,今日实在是帮不了您啊……”
阿火坐在地上,思索了好一会,最终还是站起,点了点头,推开房门,朝着院子里忙碌的下人吼道:
“来人啊!少爷逃婚啦!”
严炎一口气跑到了街上,时间紧迫,怕是很快便有家里人找上来,当务之急是赶紧赶到琼花庄,他咬咬牙,家是待不了了,孤身一人去求琼三娘,三娘未必肯,若是能和琼花私奔,倒是眼下最吸引他的法子。
他见周围酒家店门口栓了一匹骡子,二话不说,丢下自己的皮毛大袄,解了骡子的绳子便骑走了。店小二忙去追,只听得严炎留下一句:“大衣归你,骡子借我一用。”
小二气的直跺脚,捡起那袄子看了看,倒是极好成色的皮毛,价格绝对超得过五匹骡子!本想爆的粗口一下子全变成了甜蜜之语。
今日捡了便宜,看来明日还得再牵一匹骡子在店门口,指不定又有哪个不长眼睛不识货的公子哥扔个什么皮啊袄啊,他小店不是就发达了!
话说这骡子跑的真的快,严炎猜测,大概是是长时间让它磨豆子压抑了,现在得了自由,可以撒欢了跑。按照这样的速度,到琼花庄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他一想到此便觉得紧张和忐忑,琼花会和他走么,若是琼花走了,琼三娘会怎么想呢……
但是,这样的问题未免有些复杂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是双腿又拍打骡子的腹部,那骡子吃了疼痛,更加卖力的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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