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嗓门喊话时,谢里夫和古德尔在西北向约二百步距离对着山坡眺望,可以看到那边的夏军在严阵以待,手持黑沉的鸟铳,个个植立不动。
对他们的布置,古德尔有些奇怪,官兵鸟铳兵在前,长矛兵在后,这倒没什么,关键在他们队列的单薄。每面只有一百六十个鸟铳兵,分为四层,每层四十人,身后相同数量长矛兵同样如此。
每面三百个兵,能挡得住自己大军源源不断的进攻吗?嗯,各面十几步空隙前方还撒着一些铁蒺藜,铁蒺藜前面,略略挖上几道浅浅的壕沟,挖出的泥土,就地堆成矮墙。
可以看到一些拿着鸟铳的散兵在那后方地带巡弋。若自己大军进攻,只能直冲对方的鸟铳阵地了,否则会有壕沟铁蒺藜的阻挡。同样还会遇上对方散兵的打击。
不过在古德尔想象中,自己人海战术冲击下,对方这种布置只能在做无用功。当然他也不敢轻敌,对方装备精良,军阵严整,在自己大军围困下丝毫没有慌乱,这种严整的军容,是自己生平仅见的对手。
他旁边的谢里夫,狠狠看着山坡上南洋军们的铁甲,眼中露出兴奋的神情,口中喃喃道:“这么多盔甲和神奇的火器,要是打下来,我珂沙里在南洋将更能使那些小国乖乖的将最好的女人和财物敬献给自己享用。”
喊话的士卒己经口干舌燥,山坡上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不能拖延下去了,迟则生变,战事只能在今天南洋援军到来之前结束,虽然自己这方不善夜战,若到明日,南洋军的后续大军就有可能跟上来。
前锋己经选出来了,东面与北面,一口气各投入二十个步队,分别来自五十多个小族和部落。
这每队一千人,每面各一万人的先期进攻,后续还有源源不断的兵马。谢里夫相信,不用自己的爪哇兵丁出手,凭这些跟随而来的部落青壮就能解决对方,山坡上的夏人兵也是血肉之躯,他们也会流血,也会疲倦,只要攻势不断绝,不信他们能挡得。
“进攻!”
谢里夫传下将令,土贼卒万人呼应,他们此起彼落的呼声绵延开去,似乎整个平川都是他们的喊叫之声。
“咚、咚、咚!”
北面敢死队一个大部落酋长抽出自己佩刀,声嘶力竭叫喊。
密密麻麻的长矛举起,长矛下面,尽是光着上身躯体,这些人大多是土贼中南洋少数族群的青壮,他们或面黄肌瘦,或衣衫褴褛,和爪哇大族比起来,还没有分到劫掠的果实,除了手中长矛,武器之外,还没有得到其他战争的红利,不过此时眼中都闪着狂热的神情。
他们对爪哇人能穿上花花绿绿的衣服和抢到那么多金银细软,相当嫉妒,也想通过这次战争抢一些高贵的东西回去,向周围人炫耀。
他们齐喝着口号,很多人用力擂着自己并不强健的胸脯,黑压压向山坡上逼去。
看到漫山遍野逼来的土寇,触目尽是闪着寒光的长矛,他们潮水般的欢呼声不断进入耳中。段书常揉了揉脸,深深地呼了口气,传令道:“准备作战!”
“准备作战!”
中军官接过将令,大喝一声,随后山坡各面传来军官此起彼落的呼应声:“准备作战!”
“擂鼓!”
让人心颤的鼓点声咚咚响起。
“火铳兵,准备射击!”
“点燃火绳!”
“第一层预备!”
伴随着战鼓,各面军官的命令声不断传来。
哗哗声响中,防守山坡东面与北面的一中队和二中队第一排火铳兵,都是翻下自己的火铳,专心致志瞄准逼来的土寇们。
而在东面与北面之间十几步的防守空隙中,作为预备队的锐士营,他们内有几伍火铳兵,也各占据山坡有利地形,手上拿着火铳,他们都是枪法相对准确的高手,被单独抽出来,作为狙击敌方军官头领,或是拦截逼近矮墙壕沟、铁蒺藜地带的敌军之用。
“杀啊!”
要冲近百步时,那些土寇一声喊,个个声嘶力竭大叫,举着长矛狂吼着冲来。
火铳兵左边的中队长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剑,斜斜前指,顿了一顿,他口中吐出恶狠狠一个字:“放!”
随后他的声音就被震耳欲聋的火铳声掩盖,数十支火铳喷出猛烈的火光,立时挤成一团的前方土寇身上激射出一道道血雾,踉跄着一个个滚倒在地,血腥味与凄厉的嚎哭声很蔓延开来。
唰唰金属声响,一中队前排火铳兵放完铳后,立时右手从后排火铳兵手上接过内有药的火铳,左手将空枪转于后面。火铳一排排传递,传到后排时,那排火铳兵麻利地抽出搠杖,装填起定装纸筒弹药来。
山坡上不方便前后接队,所以段书常的火铳手使用火铳轮接的战术,南洋兵训练成熟,不论是几排轮射,还是火铳轮接战术,皆是熟极而流,任何战术的运用,皆可以信手拈来。
该面冲锋的流寇倒下十数个,余下的又是狂吼而来,不要命的样子。
“放!”
仅片刻之后,第二次排铳又是响起,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这响声似乎从不断绝,那些土寇敢死队,连一中队防线的四十步之内都冲不过去。
尸体慢慢堆积,伤者躺满一地,流出的鲜血到处都是,一中队的阵前己是白烟弥漫,呛人的硝烟味与血腥味到处传开,中人欲吐。
也有一些部落头人,多半拿着腰刀,举着一副盾牌。上天是公平的,不论是头人还是普通土寇,在南洋军的火铳下,都是一视同仁,将他们一个个打死打翻在地。
而这些尸体伤者中,以火铳兵前方的地带为多,死伤的姿势各异。这山坡两面有铁蒺藜,矮墙壕沟阻挡,那些冲锋的土寇,不由自主都往火铳兵这面冲,他们挤成一团,成为好的靶。
看着己方同伴的死态,再闻着一股股浓厚的血腥之味,那些狂热的土贼敢死队清醒过来。
他们本就是部落普通青壮,没受过什么训练,一股锐气在时,就狂猛无比。锐气去后,立时各样胆怯,畏惧负面情绪立时涌上心头,很多人面无人色,己经打定了退缩的主意。
一起了这种念头,哪还有原先的那股凶猛?这些土贼己经是犹犹豫豫不敢前行。伤亡太大了,却连对方阵前数十步都冲不过去,这仗还怎么打?而且前方南洋兵的鸟铳怎么就响个不停,又那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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