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早,蒋鸿便在怜筝的书房门口来回踱步。
意外的是,往日早早便开了门的怜筝,今日都快到正午了都尚未曾看了。
阿三瞧着蒋鸿这样子,忍不住开口问他:“大人,阮姑娘会答应你的。”
蒋鸿反而沉了一张脸,叹道:“若是可以,我倒是宁可她不答应……”
“大人这是何意?这是皇上旨意里应允的。”
阿三挠了挠后脑,“大人您不是提交了仵作名单,这些周遭的仵作都纷纷避让而不愿进宫,反倒是皇上给了您一份名单,里头不正巧阮姑娘就在,你为何如此苦恼?”
“正是皇上给的这份名单。”蒋鸿皱了皱眉,却并没说出个所以然。
蒋鸿心下明白,皇上的这份名单里,虽一共留下了十余个人的名字,但是大多年龄已至高寿,更是位列偏远之区,远水救不了近火。
去除高寿之龄者,其中更是有几位已身染顽疾告老还乡,并不位列仵作之职了。
如此,便只剩下了三者。
这三人,分别是高县的屠定备,听闻他已当了武状元,故而这名字又被皇上划了一道,撇去了。
这样,最后只剩下了两者。
萧北顾和阮怜筝。
皇上并不是给了他一份名单,而是给了他一个名字。
正是因为如此,蒋鸿却是上了心,这才放不下心。
当年阮怜筝原是该回至北县,而不该留在了长京城
萧捕头成婚、林秋茴有孕,原是安排替任的仵作竟无端出了事故,摔折了一条腿告假。
最后,阮姑娘还是为了那满面尚未完成的人骨而留了下来。
如今想来,当初那些事倒是有些过于巧合了,正如这份名单一般。
圣上,难不成知晓这阮怜筝就在他提刑府上吗?
“罢了,并非阮姑娘一人,我瞧着陵县的仵作虽是年龄高了,但身子骨却硬朗。”蒋鸿来回踱步了,终是停了下来。
阿三一愣,“阮姑娘便是就在里头了,为何去请那陵县的高仵作?”
听闻那高仵作如今已将近古稀,如何来回奔波折腾?
“高仵作对验尸兴趣极高,虽年龄已大,但听闻如今他依旧在县衙每日验尸翻看……”
“蒋大人就别去折腾了高爷爷,他腿脚不利索,这几年早早就不验了。”
蒋鸿一听这话,惊了一跳,只听‘嘎吱’一声,书房门竟是开了。
不过开门的人可不是阮怜筝,而是风因。
风因开了门,在这刚化冻的春色里冷不丁又冷飕飕了几度,看得蒋鸿心头一凉。
“蒋大人。”怜筝从书房盈盈带笑而出,“为何不请了我去?”
“阮姑娘……我不过是贪图方便,现在想来倒是不麻烦阮姑娘了,进宫一趟诸多周折,更是多有不便……”蒋鸿略作为难。
“我曾经多次进宫,宫规宫矩也都该比常人知晓几分,皇上与我既然是旧识,也该会相信了我,我去验尸也不算是多有不便。”
蒋鸿一怔,讷讷地对上了怜筝的眸。
好像今日的阮怜筝,像是知晓了他会来此一般。
“加上萧副使与我是旧识,既是受了伤,我早早就该进宫瞧上一趟,这样我也好带了秋茴进去瞧瞧萧副使的伤势,如今的秋茴身怀有孕,若是这样担心下去,萧北顾回来自然要怪了我。”
蒋鸿隐有诧异,“带林秋茴入宫?”
“对,让她照顾萧副使,我自然会再求了皇上将他们移出宫外疗养,定是竭力护住蒋大人的左右手。”
怜筝低头婉婉一笑,“怎么,蒋大人还怕我验错了尸?”
“不敢,阮姑娘若是验错了,我便更加不敢验了。”蒋鸿连忙摇头。
“如此,那便让蒋大人着手准备着,明日便安排了我进宫。”
阿三听得晕头转向的。
本来应该是蒋大人请了阮姑娘来帮忙的,怎么如今倒像是阮姑娘追着蒋大人要进宫帮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三满头雾水地望向了阮姑娘。
她说完了话,水波盈盈的春眸里酿满了胭脂色,与那初次见面的少女清爽,虽是冷霜潋滟,但不及如今的婀娜俏丽,多了些……多了些妩媚的韵味来。
如今的阮姑娘倒像是多了些什么。
到底多了些什么呢?
“瞧什么瞧!”
阿三后脑勺冷不丁地挨了一掌,他发蒙地抬起头来,蒋鸿已是横了他一眼。
阿三这才发现那站在门口的人已是凉凉地盯了他半响。
如今春色方来,按理来说不会太冷,只是这人的视线飕飕飞过,忽然便打了个寒颤。
阿三惶惶地挪开了视线,低咳了两声。
仿佛是听见了阿三的咳嗽声,怜筝这才低头一笑:“蒋大人莫要再外头继续等着了,仔细回头再受了寒,阿三大可一同进屋喝杯暖茶,再与我好好说上一说。”
蒋鸿目不斜视,仿佛瞧不见那门边的人,摇了头。
“不必了,阮姑娘自是已经说了,我这就着手去办进宫的公文,这便先去了。”
“蒋大人小心。”怜筝微微一笑,抬眸望来。
蒋鸿干脆地转身,阿三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蒋鸿提溜着领子朝门口拖去了……
怜筝小心地抿着唇,这才转身进了书房,谨慎地关上了门。
门刚一关上,身后便被紧紧地缠住了一双白腕。
“胡闹。”怜筝终是忍不住那笑,一边求饶一边挣扎,“不许再玩了,我乏的很。”
“娘子何来乏力,为夫理应乏力才是。”风因松了怜筝的腰,这才转身将怜筝拥入怀里。
少女面颊染了胭脂般娇晕,“你……你休得贫嘴!”
“我何来贫嘴了?”风因眉头一挑,突然低头雀儿般点了点她的唇花,“如此?可是嘴儿了,那贫在何处?”
见怜筝不答,风因眸底含笑,道:“那想来定是娘子口误了,非贫贱之‘贫’,而当是‘品’了,如此,为夫倒是甚为欢喜。”
“卫风因!”怜筝羞恼,“若非我起了,你今日要让蒋大人在外头等候多久!”
“我瞧着娘子这几日‘乏’的很,如此困倦,又何必为了他而起,春宵一刻,可是他能抵的?”风因挑起的眉头许久未落。
“你……你……”怜筝无奈。
这三日,她竟全数在床榻上过了。
自从那日,风因猜到卫处尹要让她进宫,竟是吩咐了十三三日不许让人扰了书房清净。
这三日,他竟是将她全数都琢磨了一遍。
各种口不能言的姿势,他……他竟是都与她行了。
怜筝一张脸都红透了,那些个儿书里头的东西,她……她竟然也能做得出来?
疯了,疯了,简直是疯了。
只要想起这三日,怜筝便是无论如何都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娘子,此行莫要鲁莽,若是遇惑,自可去寻太后。”风因懒懒一笑,笑中含冷。
若是风因如此说来……
怜筝疑惑抬眸,直入他的眸底,“太后此番被冲撞……”难不成也是卫处尹蓄意的吗?
嫡系的皇后,只要不死,位分下无论是谁继位都是母上皇太后,故而如今的太后被尊为圣母皇太后,而原先的妃位高氏不过是尊亲太后,位分上依旧是压过妃位一头。
永远只有皇后才能称作皇太后,所有的妃位不过其位分之下的太后而已。
高妃从普通的妃位竟是已熬到了太后的位置,可即便是太后,也是有位分之差的。
卫处尹即便心思颇重,怜筝对着高妃的印象并不太差。
卫处尹对母妃的孝敬,想来是否让他与皇太后起了隔阂。
若是萧北顾冲撞了皇太后……
“总归这世上没有那样多的巧合,尤其,是在宫里,永远都不会有巧合。”
房内忽生了寂静,她缓缓伸手揽住了他的腰,抬眸与他对望。
那双乌黑的眼底,竟是盛满了苍凉。
他垂下眸来,那眼底的冷意渐渐散尽,他望进她的眸里,笑问:“娘子今日的腰可还酸?”
“酸。”怜筝忍不住想起这茬来,腰上顿觉酸涩。
风因将手徐徐抚上她的衣衫,指尖轻柔,眼眸染了兴味。
“娘子既然与蒋鸿说了是明日,那么想来今日更是可以与为夫一起了?”
怜筝唇边的笑顿僵,连忙生了退怯之意,扭头就想跑。
“腿软……”怜筝忍不住软哝嘀咕,连连求饶。
“娘子只管睡着便是,为夫绝不再让娘子辛苦。”
怜筝怒声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我辛苦!我要睡觉!你,在外头替我罚抄尸单,若是再敢折腾我,我……我……”
风因收了玩笑的意味,手指抚上了怜筝的面颊,挑眉,笑若春风。
“我本就是打算先抄好了尸单,再为娘子烧好暖汤沐浴的,娘子方才说什么?折腾?”
怜筝脸不红气不喘,“不沐浴!别折腾了!”
“不沐浴也行,娘子身上香滑如脂,若是洗了,怕为夫便是抄写不下去了。”
说罢,风因垂眸低低一笑,“幸亏这是没当成皇帝,若非如此,若你在身旁,我定然是个昏君,日日春宵苦短不早朝。”
“卫风因!”怜筝终于忍不住红了脸,转身便逃了。
这些无关痛痒的闺房秘话,总归让她听也不过是逗逗她而已。
他眼底的那笑终于是随着她一点一点地散了。
卫处尹在稳住势力之后,终究还是又起了动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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