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泥等的就是谭允年这句话,别的他都不怕,就怕谭允年不服老,而对他们出手,抱拳一拜:“谢爷爷成全,小子自当感激不尽。”
“行了,有心就成,回头告诉你爷爷,让他得空出来陪老夫来下下棋,蒋家没他也照样是蒋家。”
“是,小子一定转告。”
谭允年对洛子归是没有太多的话,这小子不是常人,心性不错,就看能不能守住本心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也就不再停留,抱着他心爱的重孙女熏儿出了北旧城。
“蒋家小子,苗、叶两家小子也是你们朋友吧。”
“是!”
谭允年的问题得到将军泥的肯定回答,无声的笑了笑,那是好久好久以前了,有那么三个少年在他面前演说着彼此的雄心壮志以便得到支持与认可。
现如今,他们的后代用实际行动来追逐各自的梦想,不需要谁的认可,每个人都做着有意义的事。
洛子归呢?
谭允年不知道,也猜不到,那么多条路,却偏偏选择了这一条。
前路漫漫,谁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
土县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洛小子,你对人们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怎么看?”
谭允年似乎在问洛子归,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声音很轻,一瞬间就被风吹散在了这天地间。
“嗯?啊?什么意思?”
洛子归又一次陷入了旁若无人的思考中,反应过来时,谭允年和他重孙女坐上车消失在落日斜阳的光芒下。
“啊什么啊,啊个屁,你就不能让自己在别人说话的时候不愣神吗?”
将军泥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撬开洛子归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怎么老是这样慢几拍。
真是气人。
“切,你懂个屁。”
洛子归可不跟将军泥来虚的,不满的话从不藏着掖着,骂回去才是兄弟。
“走,回去坐坐。”
“坐个屁,这里有饭吃?”
将军泥一脸期颐的问话,直接被洛子归翻白眼没好气地怼了回去,这地方有狗吃的,猫吃的,哪像有人吃的?
“吃……吃饭,大哥,这才刚傍晚好不好?”
“是啊,走到南新城不就是饭点了,赶紧走,今天这顿饭算你头上。”
洛子归现在的饿,将军泥根本不懂,饿的是心火急火燎,感觉一口能吞下一头牛了。
“凭什么?”
将军泥不是小气才这么大惊小怪,而是每次他请洛子归吃饭都是肉,吃很多很多很多肉,不仅要考虑地方,还要避免被人当怪物。
“凭我今天干的活多,怎么?不服气下次你去,我保证请你吃饭。”
洛子归懒得理将军泥这种饱汉子不知饿汉子急的货,说完把扳指丢给将军泥,抬步就走。
唉,应该厚着脸皮让谭允年捎到南新城的,这……得走到啥时候才能吃上饭啊。
“行行行,你虚你有理,那就把山猫和叶子也叫出来一起吃,今晚就让黎阿姨别做饭了!”
将军泥真的怕了洛子归的吃肉,虽然叫上山猫和叶子会吃得更多,但四个人分摊一下,在别人看来也就没那么夸张了。
“卧槽,你特么才虚。”
洛子归虽然没有被小丫头绑架那会虚,但也是很虚弱,只能用脏话反击、抗议,打是打不过将军泥了。
肚子有多饿,走的这路就有多长。
夕阳都剩半个头了。
洛子归和将军泥没啥话可说,一个是饿得没心情,一个是不知道说啥。
冥冥之中,自有感应。
洛子归驻足,他知道他站的这里就是六年前被人贩子骗来土县,逃出后又被追绑的地方。
那年那天,天很热,小洛顶着午后的烈阳在这片荒地里狂奔,由于一只脚的脚筋断过,一跳一跳跑得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他当时拼了命在跑,还是跑得很慢很慢。
十岁的小洛忍受着饥渴和身体的摧残,一步一步,坚定的奔向北城。
跛脚的他哪能跑过年轻力壮的成年人,不多会还是被人贩子追上了。
小洛看着人贩子,他心里充满了离开父母后的害怕,还恨,恨父母,尤其恨父亲洛老大。
从小到大,小洛不知道挨过洛老大多少打,鞋底、鞭子、拳头、巴掌,木棍等等,洛老大看到什么就拿起什么打。
母亲不敢护着小洛,护一次就被洛老大一起打。
小洛和母亲不是脸肿就是腿瘸,这在南野村都是家喻户晓的家丑。
母亲脸上裹着头巾下地干活,小洛在同学们的嘲笑与讽刺中上着小学。
多少次,母亲要投井自尽的行为被小洛撕心裂肺的哭拦下。
那一晚,喝了酒的洛老大因为第二天早上耕地的事跟母亲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两人就在小洛打了起来。
母亲实在打不过洛老大这个酒疯子,在绝望之际,摸到了一把菜刀,本来想吓唬住洛老大。
不曾想,洛老大一把夺过母亲手中菜刀,顺势砍下。
“妈……”
小洛惊起扑倒母亲,那一刀,砍断了他的右脚脚筋。
从此,南野村小学有了一个洛跛子,有了一位白发苍苍的母亲,沉默寡言却让村民忌惮的洛老大。
或许不是脚筋被亲生父亲砍断,或许没有那声声嘲笑和次次欺负,他就不会想着离家出走。
要是有那么多或许,小洛就不会被村里那个用假身份的人贩子骗,更不会被追绑还跑不了多远。
风无从起,旋风要人命。
小洛身后突然起了旋风,不一会,旋风怒吼,天地变色,飞沙走石迷人眼。
老人们都说,旋风后会留下一顶草帽,草帽下盖着的是一滴血,多么惊悚的故事。
小洛曾经很好奇老人们说的是不是真的,现在,前有人贩子,后有旋风,别无选择。
“爸妈,小洛错了,我……后……悔……了……”
那巨大的旋风吞噬的不仅仅是小洛,连带着吃掉了那三四个还想拉住他的四个人贩子。
嗯!
活着真好!
看看这天,看看这地,看看这世界。
色彩斑斓,鲜活、生机勃勃。
还有这人,情谊满满。
“喂,那边站着的那傻子,走啊!”
将军泥真的很想掐死洛子归这个大傻子,说饿死了要走他,一转眼傻站着也是他。
实在是无法忍受,大声叫喊的同时想洛子归抛来一颗石子。
“哦哦,来了来了。”
洛子归总算是从那段刻骨铭心的痛苦记忆里抽离出来,快走几步,追上已经不耐烦的将军泥。
夕阳落下,晚风习习,倦鸟归林。
天慢慢暗了下来,入目可见南新城的璀璨灯光。
“你刚傻站在那里,想什么呢?”
将军泥飘了一眼洛子归,这货居然心气不高,有些闷闷不乐。
“没想啥,只是感慨一下时间过得真快,都六年过去了。”
洛子归被人贩子骗来县城拐卖这是他心底的秘密,不能告诉他人,尤其是后来知道除了他,人贩子都死了。
尸体是在小河下游的大坝那里被发现的,人贩子用的都是假身份证,没人认领,除了知道是淹死的,其他的都不知道了。
案子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哈哈,你别说,啧啧,那会啊,不知是谁光着身体的被人从河里捞上来的。”
将军泥就是嘴贱,不过,想起当年还是很好笑,取笑洛子归再合适不过。
当时洛子归被捞起来时所有人都认为死了,可没想到……
在河边没一会就醒了过来,啥话没说,当着那么多男女老少的面,躺着尿尿。
哈哈!
真是人才中的人才,不仅没被人因为诈尸吓到,还迎来一片欢声笑语。
或许,这就是一个生命的力量吧!
“滚滚滚,滚远一点,我衣服是被风刮扯碎了。”
洛子归实在对将军泥很无语,这些取笑他的话,这货已经说了几年了,好几百遍了,烦不烦?累不累啊。
“哦?是吗?多大的风啊,能把你从村里刮到县城来,好巧不巧,一件衣服都没穿。”
将军泥知道每次这时候洛子归准发火,急忙跑到前面,转身又是一句噎死人的话。
“尼玛,聒噪,我……我那是离家出走,遭遇了大风……”
洛子归不是最笨,而是他要掩盖很多事情,真假参半的话对将军泥这个哥们说,心里总是膈应。
“行行行,你光你有理,还大风……你咋不说龙卷风?”
“闭嘴,死一边去……”
洛子归对将军泥实在忍无可忍,弯腰抓起一把土石子追着打。
咳咳。
还是气力不够,没跑几步就喘息了。
一条无人又杂草丛生的路上,响亮的打闹声被这夜的黑收纳怀中。
“哎,你别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想不通,按理来说,只有死人才会浮在水面上,而且是脸朝下,可你……”
将军泥也是跑着躲累了,和洛子归肩并肩走在一起,这问题不像是在问洛子归,更像是问自己。
当时的洛子归就像是躺在河里睡觉,对,平躺在流动的河里睡觉,没有被水冲走。
因为这份奇迹,从那时开始,中桥上每年都有人祭拜所谓的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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