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瑜晚夕:夫君,你会吗

第79章 落子无悔

    
    程静翕是在回家后的第三天从谢琬琰处得知程静恒要纳慕柔姝为妃的。
    谢琬琰不知是通过什么途径与程静恒互相递话的,不过那些都不是程静翕所要担心的,她担心的是,程静恒突然搞出这么大的动作,万一那一干人狗急跳墙了怎么办?
    “皇上只让你给我传这么一句话?”
    谢琬琰点头,许是她骨子里就是个不紧不慢的,这么大的事传达起来也可以做到不疾不徐,慢慢吞吞,“是的,皇上叫奴家告诉公主,三月初一,将纳慕丞相之千金慕柔姝为妃。”
    程静翕脑子飞快的转着。
    谢琬琰立在原地没有开口催促,只静静等着。
    “你这样,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与外界联系的,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一定是一种非常隐蔽且安全的方式,”程静翕说着盯了她一眼,“皇上这一次的决定如此突然,丞相定然会心急如焚,至时能做出什么来谁也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取决于那群人的疯狂程度,现在已经是二月二十八,因此不难料到,生变也就在这几天。”
    谢琬琰点了点头,“殿下有事尽管吩咐。”
    程静翕艰难地咽了口唾液,续道:“而你所要做的,就是在下月初一与此刻之间,严密监视相府动静,记住前后门来往进出的人,以及,可能乔装打扮自相府出城去送信之人。”
    谢琬琰讶然看了她一下,“公主怎知有人会乔装打扮出城送信?”
    程静翕道:“既然皇弟已经提出将慕柔姝作为人质相要挟,就表明那群人最首要的牵头之人便是丞相慕大人,我来问你,京中可有屯兵?”
    谢琬琰说:“京中除却宫中守卫之外,不得集结兵将。”
    程静翕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又说:“我再问你,如果丞相想要纠集一干人启事,他该用何等方式方法?”
    “用兵。”
    “兵从何来?”
    谢琬琰恍然,“各守城驻军!”
    程静翕面上并不见怎么高兴,眉头始终都没有解开,努力在脑子里梳理顺序,生怕漏说了什么。
    “殿下可还有其他要吩咐的?”
    程静翕刚想说话,谢琬琰抬手制止,仔细听了一瞬,她匆匆道:“三公子回来了,奴家会遵照殿下吩咐对相府进行监视,先走一步!”
    “随机应变,注意安全!”程静翕在谢琬琰翻墙而出的当儿,低声叮嘱道。
    话音方落,叶怀瑜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院门口。
    程静翕迅速调整面部表情,装作正在廊下等着他回来的样子。
    叶怀瑜不疑有他,过来牵住她的手道:“等多久了?”
    程静翕冲他微微一笑,“有半个时辰吧!”
    “累不累?”
    程静翕摇头,“你呢?陪了一个时辰的小孩子,累不累?”
    叶怀瑜无奈地点点头,“当然,大哥家的老大实在是淘气,闹起来大嫂自己根本顾不过来。”
    叶怀信晚间有事出去,茹娘便只好自己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老大眼下已经十分淘气,闹起来光凭她一个人根本管不了,而她还有个小的要哄着,无奈之下只得将孩子送到了叶夫人处,可叶夫人今日的身体却有些抱恙,下人根本管不住这小孩,最后只好把叶怀瑜给叫了过去,哄到现在才得空回来。
    “大哥回来了?”
    叶怀瑜摇头,“还没有,大嫂哄了小的睡着,这才过来将大的接回去洗漱。”
    程静翕压下心头忽然涌起的一股冲动,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
    “洗澡水都给你烧好了,你快去洗一洗,时间也不早了,”程静翕言罢,推着叶怀瑜往一边的隔间里走,“换洗衣服都在里面,你洗好直接穿上就行了。”
    叶怀瑜边享受似的被她推着,边忍不住感叹一般揶揄道:“真是有妻万事足。”
    程静翕在他背后笑的有些不太自然,嘴里应着,“你知道就好!”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程静恒的书房。
    程静恒的书房格局同别处不太一样,平日里批阅奏章的地方,它的后面其实并非墙壁,而是隔了一件长长的屏风,足有一人多高。
    屏风后面有时会站着影子一样的暗卫,有时候则不然。
    已经很晚了,他仍坐在桌前翻看大臣送上来的折子。
    内容没什么新意,不过都是些夹枪带刺的话,却十分有分寸的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一点意思也没有。
    书房中没有其他人,连高公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而程静恒却放下奏章,轻轻开口说了句话。
    “爱卿以为,他们今晚可会真的狗急跳墙?”
    “臣愚钝,请皇上赐教。”有刻意压低的声音自屋中响起,若细细分辨,便可知那说话之人应是藏身于屏风之后的。
    程静恒嘴角边轻轻扯出一丝笑来,只是那笑到了嘴角便就止住,再不往上走,闻言道:“朕觉得,他们还得再等等。”
    “为何?”
    “相府千金。”
    良久,藏在屏风之后的人才轻声道:“姝儿的确是慕相的软肋,不到关键时刻,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
    程静恒的视线落在桌子一角的棋盒中,目光盯住一瞬,方道:“朕不急,朕有的是时间等。”
    屏风后面的人没有说话。
    程静恒又道:“朕费了这么大的力,才让他们有了足够的名头来起事,左右已经等了三年之久,故而并不在乎这片刻之间,他们没有那么早动朕,不过是想要个名正言顺,不过慕相已然垂垂老矣,若再不推他一把,恐怕待他入土为安时,毕生愿望也未能达成,”他自棋盒中拈出一枚黑棋子,落到棋盘上,方又续道,“叫朕如何忍心?”
    话音落下,他又自另外的盒中拈出白子,落进棋盘,自己同自己玩起了博弈。
    “他迟迟不动手,”程静恒今晚的话异常多,“叫朕替他不值,便是朕能等得,也替慕相等不得了。”
    “皇上抓住了慕相的软肋,叫慕相进退两难,又将纳妃之事广告全臣,叫相关之人对他紧紧相逼,慕相若还坚持不起事,恐性命也难保。”
    程静恒冷笑,“那老东西多疑的很,与外面联系从来都不会假他人之手,向来是最亲近最信任之人方可,且现下已到了最佳时机,他这事起也得起,不起,也断由不得他!”
    “离三月初一不剩几天,他就是再能拖,也拖不了太久。”
    程静恒冷笑一声,继续自己同自己下棋,没有说话。
    屏风之后的人又道:“臣已将宫中内外皆部署完善,皇上大可放心。”
    程静恒手拄着下巴,凝眉深思,仿佛自己被自己难住了似的,黑子不知该往何处落,闻言一心二用道:“爱卿做事,朕向来十分放心。”
    屏风后的人没再说任何话,仿佛连呼吸声都隐去了,书房中静悄悄的,只余下时不时的落子声,以及阵阵叹息。
    许久后,程静恒仿佛才想起屏风后有人一般,余光不着痕迹的瞟了眼,目光微冷。
    更晚些的时候,程静恒的左右手博弈仍然没有博出一个胜负来,而屏风之后却已然迎来今晚的第二个人。
    “皇上。”是个女声。
    “话可给朕传到了?”
    女人低声道:“回皇上,奴家已将话一字不漏传达给了殿下,殿下嘱咐了奴婢一些话,与皇上布置的相差无几。”
    程静恒闻言给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心情愉悦,“皇姐向来都是这般聪明。”顿住一瞬,他又道,“琬琰。”
    “奴家在。”
    “皇姐还是不肯出帅府吗?”
    谢琬琰道:“是,皇上。”
    程静恒的神情在这句回答之后似乎变得有些落寞,像是好心好意的给人做了一件事,人家却并不领情一般,被辜负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样。
    良久,他才悠悠叹了口气,“没事了,你走吧。”
    屏风之后的谢琬琰只是无声福了福身,转身离开,消失不见。
    程静恒双眼盯着棋盘,那似乎已快被他下成了死局,可他却并不如之前那般举棋不定摇头叹息,嘴角边忽然有了一丝弧度,他手持黑子在棋盘中堵住一处,只这一招,便局势斗转。
    白子齐刷刷退离,棋盘转眼尽数被黑子占据。
    落子无悔。
    程静恒在心中对自己说。
    皇姐,朕给过你数次机会,可你依然执迷不悔,甘愿身在局中,甘愿守着你的情你的夫,如此,朕也就不会再顾念旧情,徒增失望。
    便就当作是你未能遵守朕所立下之规矩的惩罚罢!
    程静翕独自在房中等着,心绪静不下来。
    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就是觉得今日格外的慌神。
    特别是在看见叶怀瑜出现在院门口处的那一刻。
    心上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剥离一般,而那东西已经根深蒂固,扎根颇深,如此突然之举,叫她疼痛异常,悲伤难耐。
    “叶怀瑜……”
    “怎么了?”
    程静翕被吓了一跳,直眉楞眼地抬眼看他,她思虑过重,竟不知他是何时进来的。
    “怎么用了这么久?”
    叶怀瑜道:“水温十分适度,一时就有些忘我。”
    程静翕依偎进他怀中,“还以为你谁在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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