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瑜晚夕:夫君,你会吗

第82章 有些事无需明说

    
    世上有许多天真之人,有些幸运的,可以永远那般懵懵懂懂过好一生,可大部分却都是不幸的,他们会在一场重大变革后迅速成长,收起一切无邪的念头,谨慎小心的观察着世间万象。
    三月初一,宜嫁娶,大昭新帝迎娶慕相爱女慕柔姝。
    此事已成定局,即便有人再不愿意,也只能闷在房中偷偷哭泣。
    慕柔姝全程如提线木偶般,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妆容当然是前所未有的好看,可她却连镜子都不敢看。
    母亲李氏强颜欢笑地看着她,因为慕相事先做了吩咐,所以她除了这样,什么都不能多说。
    直至入了宫门,去到皇帝寝宫等候,慕柔姝都像是没有反应一样,无知无觉。
    皇上还没过来,慕柔姝让候着的人暂且退下,自己则静静看着周围。
    皇宫这个地方她从前来过无数次,哪一次都是玩够了便可随意回去,可今日过后,即便她已经玩累到瘫倒在地,都休想再走出那扇宫门半步了。
    可奇怪的是,慕柔姝此时的心中却并没有半点悲伤可言。
    她愣愣地盯着案几上的香炉瞧了半晌,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可最终都被一一压下,不知是因为畏惧,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慕柔姝在寝宫中等了一晚,然而卯时过去,依旧未见皇帝身影。
    看来他今晚是不打算来了,慕柔姝心想,又忍不住暗暗嗤了一番,也是,他来能做什么?一个才不过十三岁出头的人,能行人事吗?
    辰时初,窗外退去沉沉夜幕,逐渐开始转亮的时候,慕柔姝和衣上床,闭上了眼睛。
    她进宫两日,两日都没见过程静恒。
    寝宫一直不见他回来,公公奴婢们却也没来赶她走,许是事先得了吩咐,这里便就给了她了。
    左右宫里这么大,他宿在哪里不一样呢?反正定然是比这个地方要舒适的多。
    他大概是嫌弃这里被她沾染玷污,所以不想要了。
    那有什么关系,慕柔姝兀自想着,反正她已经一脚踩在悬崖边上了。
    生死与否,不过是一念之差。
    她嫁进来的第三日,宫里的气氛忽然开始紧张起来。
    公公奴婢看见她俱都低头绕道,即使是经常进来服侍她的,也都大气不敢喘一下,得了吩咐就走,多停留一下都能丧命似的。
    她直觉有事要发生或者正在发生,心里惶惶不安。
    慕柔姝憋了一上午,终于没能继续保持自打进宫来就一副毫无人气的模样,抓住一个小公公,逼他说了实话。
    “娘娘,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啊!”
    慕柔姝冷脸看他,“你只有两条路,实话还是去死,走哪条随你。”
    小公公的头磕的咣咣直响,哭哭啼啼地道:“娘娘,您就是打死奴才,奴才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您这不是成心为难奴才吗?”
    这样的说辞偏偏别人还行,想骗过慕柔姝还是有点难度。
    起身走到小公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果你说了,我便保证不要你的命,顺便也能保你以后能不因这件事而丧命,可如果你真的嘴硬不说,我现在就能把你的命拿走,”说着她猛一下将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迅速捡了一枚较大较尖锐的碎片,在小公公震惊的当儿忽然欺进,抵住他的脖子,目露阴狠,“说,还是不说?”
    小公公哆哆嗦嗦,身子都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慕柔姝再次用力,那细皮嫩肉的脖子已经开始隐隐的渗出血迹。
    小公公感觉到了疼,忽然惊吓过度似的哇哇大喊起来。
    “闭嘴!”慕柔姝冷喝。
    正待要继续逼问,却猛地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一愣,而后她低下头去,惊讶地发现从小公公跪着的地方忽然流出一滩水来,顺着再往上看,小公公的裤腿都湿了。
    “你尿裤子了?”慕柔姝实在难以置信。
    小公公吓得脸都白了,这回不是说不说是否能保命的问题,他竟胆大包天的在皇上寝宫撒尿,这定然是死罪难逃了!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娘娘……”
    他再次将头叩的当当响,嘴里不住地喊着求饶。
    慕柔姝便收手将碎片仍在一边,冷冷笑了一声,“饶命?你凭什么要我饶命?”
    “奴才说,奴才全说,”小公公哭着道,“只要娘娘能履行刚才的承诺,奴才保证一字不落的全都告诉娘娘!”
    慕柔姝目的达到,重新坐回椅子上,厌恶的看了眼地上那一滩潮湿,不知是不是错觉,鼻端竟好似也隐隐闻到了带着温度的尿骚味,恶心至极。
    “说。”
    小公公忽然想到了什么,半抬头戒备地看了她一眼,最终下定决心道:“回娘娘,丞,丞相大人,纠集了一众文官,带着城外的大兵,来逼宫了!”
    慕柔姝的心猛地向下一沉,若非此刻是坐着的,她很有可能直接就软倒下去了!
    逼宫!
    慕柔姝脑子里嗡嗡的,逼宫,她忽然有些茫然,逼宫是什么意思?
    哦,对了,就是逼皇上退位的意思。
    “何时开始的?”恍惚中,她听见自己问。
    小公公觑着慕柔姝的脸色,战战兢兢地答:“昨,昨日便开始了!”
    “那现在情况如何?”
    小公公有什么说什么,“已经,已经逼到了书房,皇上此刻就在那里。”
    慕柔姝觉得自己有点懵,脑子里似乎突然被灌进了许多东西,一时应接不暇,忙乱的竟连屋中弥漫着的味道都闻不着了。
    她挥挥手让人退下,屋中重新安静起来,静静坐了片刻,她忽然起身小跑着向外跑去。
    帅府,叶怀瑜自外面回来,脸色十分不好。
    程静翕知道事情比想象当中要严重,但神色上还是基本保持了镇定之态,问道:“宫里情况如何了?”
    “仍在对峙,不过接应的大军已经在城楼下了。”
    程静翕一愣,她明明给谢琬琰早做了吩咐的。
    “宫中没有兵。”
    “是的,”叶怀瑜道,“只有一干守卫。”
    程静翕原地晃了一下,叶怀瑜忙将她扶住,“你……”可开了个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府里的人都在吗?”她近距离地看着他,忽然问道。
    叶怀瑜一愣,却也并未隐瞒,“除了大哥,其他人都在。”
    “大哥去了何处?”
    “不知,”他摇头,“一早便走了。”
    “二哥呢?”程静翕又问。
    “二哥身体从昨日开始抱恙,许是还没有起来,丫鬟去问过,应该没什么大事。”叶怀瑜看着她,轻声地明知故问道,“静翕,你在怀疑什么?”
    程静翕眉头轻皱,她抬头瞧了他一眼,只那么一眼,就让叶怀瑜忍不住心下一沉。
    “叶怀瑜,事到如今,有些事情还需我明说吗?”
    而只是这么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便就叫叶怀瑜浑身一震,扶着她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无需明说什么,一切早已再明白不已。
    从先皇下旨起,他便什么都明白。
    大哥二哥暗中策划之事,他是在追查其他事时偶然得知的,再后来与公主有了婚约,其中关节顿时被打通,不明了之事忽然就明了起来。
    证据,他们一直都没有证据。
    所以便有了程静翕下嫁,以便搜集所谓的证据。
    他其实都知道的,只不过一直冷眼旁观。
    后来局势发展成这般,其实也有他的功劳。
    慕相领着朝中大半文官,齐刷刷地站在了书房前。
    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天一夜了,照着眼下这个场景,许是还得站上好一会。
    不过仔细看看众人之中,却并没有叶怀瑾站在其中。
    城外的大军今日到的,正在整装待命。
    “皇上,您小小年纪,滥杀无辜,独断专行,上京长街至今仍弥漫着血腥之气,当空之上仍盘旋着几百冤魂,百姓闻而惧,怨声载道,彻夜不能寐。此乃天理难容,国土难安,人心尽失之势!”
    “臣以为皇上应当退位让贤,顺应天理,举国祭拜死去之数百亡灵,以此收复人心矣!”
    “皇上……”
    从昨日到现在,各位文官挨个上阵,说的都是千篇一律,也说的俱都口干舌燥。
    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门口的皇宫守卫仍然尽职尽责的抵挡众人,刀刃瘆人,谁要胆敢上前来,必定血溅当场!
    唠唠叨叨一刻钟,总结起来不过一句话,皇帝重新选,您爱哪哪去罢!
    程静恒在书房中闲坐,不但不理会外头的逼宫之势,还十分有心的喝起了茶。
    他面前仍摆着一副棋盘,对面坐着元帅叶既明。
    棋局过半,胜负难料。
    “元帅的大军快到了吧?”程静恒随口问,顺便又落下一子。
    叶帅道:“已在城外三十里处,成包围之势赶来。”
    程静恒“哎呀”一声,“那外头那群人岂不是白忙活了?”
    叶帅笑道:“是。”
    “朕原本以为,还要闹一个头破血流,方才罢休。”
    “臣怎敢叫皇上遭遇那般血腥场面,先皇将臣留给皇上,臣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护得皇上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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