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圭

    
    秀缘几人顺着石梯向下而行，老僧曾言此地是林小楼的福地，必是有道理的，可若是不弄清这深渊之下的情况，他是不会放心让林小楼呆在这里的。如今他境界突破，萧碧琪也在林小楼的帮助下恢复了伤势。二人合计，既然来了，必定是要查探清楚，才可安心的。
    “师兄，不知你是否察觉这越往下，空间似乎越狭小。”萧碧琪说道。
    “这里光线昏暗，看不清形势，但空间的确逐渐压缩，且越往下走，温度在逐渐增加。”秀缘伸手在山壁上触碰了一下，滚烫的岩壁几乎可以烤肉了，好在一行几人都是非常人，能隔绝高温于体外。
    “好烫呀！”林小楼摸了一下岩壁，立即缩回了手。
    “昂！……”一声戾吼自深处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热浪，空间震荡，山壁上抖落下无数碎石。
    “小心！”秀缘拉住险些没站稳的林小楼。
    “这戾吼之声，威力如斯，下面应当有不好招惹的存在。”萧碧琪担忧的看着秀缘。
    “之前以为是地底风声形成的吼叫声，如今看来，确实有东西在深处。”秀缘也是皱眉。
    “难道是那火魔返回了此处？”萧碧琪联想到天池上面的火魔。
    “必定不是，那魔灵被镇压千年，只能食地火而生，如今摆脱封印，哪里会傻到跳回囚笼？”秀缘摇头道。
    “既然并非火魔，那深处难道还封印着不世出的魔物？”萧碧琪问道。
    “这个老和尚也不曾明言，我也不知。”秀缘说道。
    “火魔既然被镇压在此，难道这深渊尽头，是地底岩浆？”萧碧琪说道。
    “很有可能！这天池本就是长白山火山口形成，下面应当是熔岩之地。”秀缘点头道。
    “下去看看便知。”萧碧琪也不多说，与秀缘几人继续往下。
    约摸两个小时，几人才算走到深渊底部，可见之深。而令几人诧异的是，这深渊底部，并非熔岩肆掠，只是一个方圆十丈的圆形场地。场地中央有一根石柱，石柱三丈长短，一丈见方。除此之外，整个深渊底部空无一物，唯有高温产生的热浪让空间出现扭曲。
    “奇怪！这里如此平静，在上面听到的戾吼之声又是如何发出的？此地也并无风眼。”萧碧琪问道。
    “周围仔细查看一下，可能有所发现。”秀缘道。
    几人在四周查探起来，唯独林小楼走到中央石柱之下，眼神略带诧异的盯着石柱。
    “小和尚！碧琪姐姐！这石柱上怎会有这许多的铁链。”林小楼叫道。
    秀缘和萧碧琪靠近一看，果然有十余根如蚺蟒一般粗细的铁链缠绕在石柱之上，锈迹斑斑。石柱整体并不规则，由于光线昏暗，之前几人都未曾察觉。
    “还有，你们是否察觉脚下的地面并不平整，似乎向四周倾斜，像在山丘之上。”林小楼又说。
    “清音剑！”萧碧琪祭出清音剑，一道剑气斩向上空，空间顿时明亮。几人细看西周，发现这深渊呈漏斗形，上宽下窄。
    “哎呀！好凶的佛像！”林小楼一声惊呼。
    秀缘这时才看清，四周山壁之上雕满了无数座佛像，密密麻麻，一层一层的向上重叠，直至深渊顶部。而这些佛像，皆是面目狰狞，凶神恶煞，且都是面向深渊底部，似乎全都瞪眼看着秀缘他们几人，饶是修道之人，也有几分毛骨悚然。
    “这些佛像是怒佛，用于镇压，这里如此之多的怒佛，难道就为了镇压魔灵？”秀缘不解。
    “这些怒佛虽有镇压之意，但并无镇压之力，只有气势，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应当不是为了镇压魔灵所用。”萧碧琪摇头道。
    “那你的意思是？”秀缘问道。
    “应当是镇压魔灵之前，这些怒佛便已经在这里了，甚至这根石柱，应当也远在魔灵之前就钉在了此处。”萧碧琪猜测道。
    “既然并非为了镇压魔灵，那是为了镇守何物？老和尚所说的通道出口又在哪里？”秀缘也是疑惑。上方穹顶煞费苦心布局的障眼法说明，这深渊底部必定不会如此简单。
    “咦！这地面好像在动！”熊大一脸惊奇的看着脚下。
    熊大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让几人措手不及，皆是跌坐在地。四周空间也是一阵摇晃，无数碎石从山壁上滑落。
    “小心！”秀缘一声大喝，扑向萧碧琪。只听身后轰一声巨响，一座佛像压在秀缘与萧碧琪身边。
    “快走！这里似乎要塌！”秀缘起身拉起萧碧琪，对林小楼和熊大喝到。
    还未等几人起身，只见中央的石柱忽然亮起了一阵七彩绚丽的光芒，上面的铁链哗哗作响，随之而来的是从地面之下传来一声暴戾的怒吼。
    “昂！……”地面剧烈摇晃，山壁上的佛像不断倒塌向地面砸来，一股灼人的热浪，从地面上喷发，瞬间把几人掀起，摔在了山壁之上。而唯一没有被掀飞的人，就是林小楼。
    林小楼一直在好奇的观察这石柱，总感觉这石柱里有什么东西很吸引她，接着身上佛光涌现，笼罩了她和石柱。她情不自禁便把手放在了石柱之上。接着就是异变突起，山摇地动，林小林情急之下顺手抓住了石柱之上的铁链，等到石柱亮起绚丽彩光，不等她惊呼，彩光瞬间便把林小楼包裹。
    秀缘看到林小楼所在之处的异变，想要救护，却瞬间被掀飞出去，身不由己。
    七彩之光消散，戾啸停止，风平浪静。秀缘和萧碧琪闪身到了石柱身前，却不见了林小楼的身影。石柱突然光华放大，有些刺目。
    “小楼！”秀缘大声呼喊，不见回应。
    萧碧琪也是四下寻找。
    “啾啾！”秀缘脚下的小狐妖扯了扯秀缘的衣袍，向着石柱不断指点。
    几人定睛一看，这石柱哪里还是石头模样？一地的碎石是从石柱之上震落掉的，如同去了一层皮。如今被铁链缠绕的并非是石柱，而是一根不规则的，散发着七彩之光的水晶体，水晶体之中，一个身材玲珑，长相清秀甜美的绝色女子闭目蜷缩在其中，不是林小楼又是谁？
    “小楼！”秀缘一看大惊，伸手摸向石柱，但瞬间便被一股无形之力弹飞。
    “小和尚！”林小楼的声音在四周轻灵的回荡。
    “小楼！你在哪？”萧碧琪也是大惊，四下张望，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碧琪姐姐！”林小楼的声音无法定位，但人却是在眼前的水晶之中。
    “小楼！刚才发生了什么？”秀缘定下心神问道。
    “我也不知，我被一阵彩光笼罩，就到了这里，我看不到你们！”林小楼着急的声音传来。
    “小楼！别惊慌！我们就在你身边，现在你身在何处？身边可有什么东西？”萧碧琪说道。
    “我看不清，光线刺我的眼睛，呀！你是什么东西？”林小楼一声惊呼。
    “小楼！你可是发现了什么？”秀缘紧张道。
    “好大一只乌龟！”林小楼又是一声惊呼。
    秀缘和萧碧琪不明所以，这林小楼明明就在眼前水晶之中，哪里有什么乌龟？
    紧接着，水晶之上升起一阵霞光，一道虚影浮现在水晶之外，等几人看清，却是一只巨龟的虚影，只不过这只巨龟，只有三足。
    “不必惊慌！这小东西现在很安全！”老迈沧桑的声音从巨龟口中传出。
    “小楼现在何处？”秀缘问道。
    “七彩石之中。”巨龟慢悠悠的说道。
    “何为七彩石？”萧碧琪疑惑道。
    “七彩石就是你们眼前的石头。”巨龟说道。
    “小楼能否出来？”秀缘接着问。
    “嗯……这小东西很有福缘啊，她身上有佛息，现在出不来。”巨龟说道。
    “那如何才能让她出来？”秀缘着急了，突生变故，也让他措手不及。
    “等她炼化了七彩石，自然就能出入了。”巨龟不急不缓的说道。
    “炼化？需要多少时日？”秀缘道。
    “我也不清楚，少则五年十年，多则百年千年，反正炼化了就行。”巨龟说道。
    “这！……”秀缘无语了，这和没说有何区别？
    “你是何物？为何在此？”萧碧琪问出了关键。
    “我是何物？嗯……让我想想……”巨龟沉思片刻，仿佛在努力的回忆。
    “奥！我记起来了，太久了。起初有人唤我冰龟，后来凡间生乱，邪魔四起，为恶人间。我一怒之下，化冰为水，淹了凡间三日，虽荡了邪魔，但也造成生灵涂炭，为赎罪恶，自囚于这不咸山下，地底熔岩深处。再后来，这天上破了个大洞，瑶池水淹人间，我助一位仙子炼石补天，后来的人就又给我换了名字，唤我玄龟。”巨龟说道。
    “玄龟！你是玄武？”萧碧琪惊诧。
    “有何不妥？”巨龟问道。
    “不，不，不，自无不妥，只是你为何在此？”萧碧琪一时震惊，连忙摇头。
    “啊，让我想想，方才我说到哪里了？”巨龟瞪着大眼问道，一脸迷茫。
    “……”秀缘和萧碧琪目瞪口呆，就算是鱼儿，也不能有这样的忘性吧？
    “前辈，您说到了助一位仙子炼石补天。”秀缘反应过来提醒道。
    “奥，对的，本来我助仙子炼石，自然是功德一件，奈何所需晶石并非凡物，人间寻获不得，需自九幽之地攫取。仙子以术法支撑，命我速去速回。可路途遥远，深入九幽来回往返，无比艰难，我怕仙子独力难撑，便先攫取了一部分晶石回来，待仙子炼化之际，我便再次动身前往九幽。途上却生意外，遇上恶兽饕餮与我纠缠不休，耽搁了些许时日，待我返回，仙子已后继无力，术法失效，天上的破口还留下了一小块未曾修复，若再行炼石，已然无效。”巨龟感叹道。
    “那与你在此处有何干系？”萧碧琪问道。
    “因我误了仙子大事，仙子请动诸天神佛才联手修复了即将崩溃的缺口，奈何晶石不足，还差我身上的一块，修复的天角不能长久。仙子一怒之下斩了我一足，以术法化为天柱，支撑缺角之处，又以妙法使最后一块缺口成了灌溉人间沃土的泉眼。而我，则是被惩罚背负这块补天之石万万年，直至有人炼化，方可解脱。”巨龟说完一脸唏嘘，秀缘和萧碧琪早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典籍记载这补天之说实为神话，难道并非如此？”秀缘艰难的咽下口水。
    “师兄问我作甚？我是无法分辨是非的。”萧碧琪呆呆的说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这大乌龟！快放了我出去。”林小楼的声音传来。
    “你这小小精怪，吵得我耳朵疼。并非我不放你，而是我也做不到。五百年前我本是在地底熔岩深处沉睡，这上面当时还有一只小妖，整日胡蹦乱吼，也是搅得我不得清宁。一日来了一个和尚，居然发现了我的存在，用神魂与我交谈，要我挪动地方，来镇守此处，他便会找人来炼化我背上的七彩石，我一高兴，便是答应了和尚。只是七彩石并非人人都可炼化，若非精灵之体，那是自取灭亡的。如今你这小东西居然可以毫发无损的被七彩石吸入体内，想来便是那和尚所说之人。这是你的造化，你还出来作甚？”巨龟疑惑道。
    “这里一个活物都没有，我若是修他个千年百年，那不成了又一块顽石？”林小楼叫到。
    “活物？我不是活物？虽我活得很久很久，但也不曾成了死物啊？”巨龟无语摇头。
    “我不管！我就是要出来！”林小楼急了。
    “小楼！你且听我说！”秀缘算是听明白了。
    “老和尚说这里是你的福地，想来便是指的七彩石了，你且安心在此地修炼，有玄武镇守，没人能伤的了你，待你修为有成，自可下来寻我。”秀缘说道。
    “小和尚！我不想呆在这。”林小楼低声道。
    “小楼！若是你执意下山，若遇危险，不能自保，该如何是好？若是你安心修炼，日后你也能成为师兄的助力。”萧碧琪劝说道。
    “……”林小楼却是被这两句话戳伤了。
    “我不愿成为你的拖累，你放心离去吧，我会静心修炼，到时，我来找你！”林小楼沉默了一会之后，轻轻的说道。
    “好，我在青城等你。”秀缘说道。
    “碧琪姐姐，我也会来找你的。”林小楼笑道。
    “我也等你！”萧碧琪微笑回应。
    秀缘和萧碧琪虽然替小楼高兴，但也心情沉重，这七彩石是补天神石，哪能说炼化便炼化，如若炼得千年万年，恐怕二人早已不在人间，还如何相会？但秀缘又想到老和尚的告诫，只能作罢，若有机缘，自然能再次相见。
    “你们速速离去吧，不然此地又要喷发戾气了。”巨龟这时开口说道。
    “什么？难道那戾气与怒吼不是你发出的？”萧碧琪惊讶道。
    “我是镇压在此，戾气是从我身体地下冲出的。每年都要闹几次，习惯了。”巨龟说道。
    秀缘与萧碧琪这才恍然，原来他们并非是在地底，而是站在了巨龟的龟背上，那石柱正是巨龟玄武背上的七彩石，而玄武身下，就是老和尚所说的通道出口，现今被玄武镇压着。
    “昂！……”又是一道戾吼，空间一阵剧烈摇晃。
    “哎！闹腾的……”巨龟独自叹息。
    “玄武前辈，敢问这地下是哪里的出口？需要前辈镇压？”秀缘问道。
    “出口？什么出口？”玄武迷惑道。
    “就是前辈身下的深渊。”秀缘说道。
    “奥，深渊啊，这深渊是当年仙子打通的，便是我从这里前往九幽之地攫取晶石的路途。这话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了……我记起来了，太久了。起初有人唤我冰龟，后来凡间生乱，邪魔四起，为恶人间。我一怒之下，化冰为水，淹了凡间三日……”巨龟慢悠悠的说道。
    “……”秀缘和萧碧琪石化，感情这老乌龟又给忘记了……
    阿尔茨海默症？
    ……
    随着戾气平息，空间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巨龟背上的七彩石，不断散发出七彩的光华，如琉璃一般，炫目迷离。林小楼如置身琥珀之中，安然沉睡，只有寂静的空间中传来一声声有力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