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书香门第,武举夺魁,谈起道国家大义,便是慷慨激昂。
陈大举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也总会有这样的自豪感。
他暗自叹服,在明朝大厦将倾的时候,还有这样的“卫道者”。
“翁兄真是顶天立地,时刻心怀社稷,令小弟佩服万分,佩服!不知有何关照小弟的啊?”
他小时候就听明清史学教授蓝观古说过,在南明都城——南京失陷后,“弘光帝”朱由崧被叛军田雄强行登船挟持。翁之琪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主子被掳走。
恸哭不已,拔尖自刎,自沉于芜湖的板子叽。
足见其忠。
陈大举最是佩服忠勇的人,此时能见到翁之琪本人,听其一番慷慨陈词,可见历史对他的评价还算符合。
不过还是觉得他忠勇有余,心思素质似乎差了那么点意思。
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
这种自杀来表明忠诚的事情,他陈大举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不过对于忠诚的人,他还是很敬佩的。
翁之琪对于他刚才临危之际,表现出来对女人的保护,和临场应变能力,以及狠辣的手段那是极为欣赏。
虽说陈家富家一方,有能看不上军中的差事。武人位轻,陈家老爷也不会让子弟成为武人。
但他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还是想试一试,把陈大举纳入麾下。
继续说道:
“我与令尊陈博达陈老爷,也有几分交情,贵府祖上曾有一门三状元的伟业功德。如诺贤弟有志于在军中报效朝廷,何不来舟山大营和愚兄一起清除海寇,保一方太平呢?”
陈大举哑然失笑,不知道如何应答才好。
毕竟自己刚到这乱世之中,对大明的历史,也只是比普通人了解多那么一点而已。
可不敢这么快就随意站队,免得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便信口说道:
“翁兄说得极是,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还得与家父商量。”
翁之琪显然对他是极为的喜欢,不厌其烦,甚至有点势在必得的说道:
“如今朝廷不缺舞文弄墨,只会纸上谈兵,勾心斗角的文人雅士。缺的正事像大举兄弟这样的热血男儿。刚才贤弟对那些东瀛浪人略施惩戒,便让城中百姓大快人心。如果你我兄弟能一起将海寇和这帮为祸百姓的东瀛浪人驱除出我大明海域,岂不快哉。”
陈大举只好连连点头称是,没毛病,他说的一点都没毛病。
但是发展的前提是生存。
只有先在乱世中先生存下来,才能在将来一展拳脚,图谋发展的机会。
军中生涯,不仅让他更加赤胆忠心,也让他学会了谨慎和责任。
不管怎样,自己在大明是有双亲的,还有个未过门的媳妇,更有府上一百多号人要养。
如果是在太平盛世,在外面混不好,或者不想混了,还能回来继承家业。
在这大明末年的乱世,父母逐渐老去,家中没个顶事的爷们,终究还是不行的。
何况还是到军中效力,虽是大明官军,可终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而已。
还是先守住家业,猥琐发育吧。
想到这,陈大举心里感觉到了一丝酸楚,不知道在二十一世纪的双亲可还好。
“大举兄弟,此行我就驻扎在城西的城隍庙。短则三天,长则五天,征集完粮草,我便返回舟山大营。待贤弟征得令尊同意后,可来找我。”
翁之琪向旁边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对陈大举刚才的身手仰慕的不得了,恭恭敬敬的给他递上了一张“符牌”。
“凭此符牌,贤弟可到舟山大营中找到我。愚兄还有征粮重任在身,不便久留,在此先别过。”
陈大举不知道翁之琪哪来的自信,自己就一定回去舟山大营找他吗?
脑子一根经啊!不过此人肝胆相照,直来直往,倒是有几分像我陈大举,可交。
只是这情商就不敢恭维了,就不怕我拿着你这“符牌”,半夜闯了你的军营,抢了你的粮草?
难怪主子一死,就自刎,殉身报主。
以后有机会,自己得点拨点拨他。
陈大举一行四人,给翁之琪的大队人马腾出了道来,目送离去。
几十辆马车上,装载粮食的麻袋,堆得高高的,在上百人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往城西走去。
队伍中,除了劲服装扮,带着武器的军士外。还有不少穿着破破烂烂,衣衫褴褛,两手空空,只是在一旁帮忙把着麻袋的青涩少年。
“哎,少奶奶,看来又闹饥荒了。”
来喜指着那些衣衫褴褛的青涩少年叹气道。
“可不是,夏天有大涝,秋天还有蝗灾。到了冬天就更可怕了,时常能在外面街市上看到冻死的难民。一到冬天,奴婢们都不敢独自出门,生怕一踏出门口就遇上这些可怜的孤魂野鬼呢。”
青竹一边说着,一边声情并茂好像现在就看到了一样,往唐允儿身上靠。
“是啊,少奶奶,当年小的也是因为家里闹饥荒,爹妈想把我送到下来征粮的官军中,好歹谋条活路。虽然有可能战死异乡再也回不来,但也不至于立马饿死。。陈老爷当时下来收粮,看我个小体弱,可怜我家中就这一根独苗,就收了我在府里做个打杂的家仆。”
来喜说着说着,眼眶已经湿了。
饥荒在明末真的这么可怕吗?路有冻死骨就那么寻常?
陈大举特意放慢了脚步。
举目细细看了看这条贯穿东西的临岸繁华街市。
岸边上,还有几个巷子口的出入口处,都有三五成群,穿着破破烂烂的难民。
有的“老爷、太太”的低三下四在乞讨,有的已经有气无力的靠在了墙角,等着同伴送来水和吃的。
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女孩,在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身边抽泣着。
“爷爷,我饿。”
“春儿乖,不哭,来把这个吃了。”
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小半截黑乎乎的东西,掰了一点下来,送到少女嘴里。
“咳咳~~,爷爷,苦。”小女孩想把刚嚼了两口的东西吐出来。
“乖孙女,咽下去,咽下去就不饿了。”
老头自己咽了一口口水,没舍得吃,把那剩下的半截又重新揣回了怀里。
小女孩两眼泪汪汪的仰头盯着老头,艰难的把东西咽了下去,干呕了两下,眼泪哗啦啦的顺着小脸滑落了下来。
把嘴角下方的一颗红痣冲刷得异常发亮。
在满脸污垢的脏兮兮的脸上,显得特别显眼。
陈大举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各个有可能揣着银子或银票的地方。
然而并没收获。
唐允儿在一旁催促道:
“大举,我们得快点了。刚才耽误了不少时辰。再晚了知府大人可能就不在府里了。”
小女孩的抽泣,并没有引来路人的怜悯。
大家都麻木的穿梭在这条繁华的大道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路要走。
别人的事,哪管得了这么多。
陈大举叹了口气,听了唐允儿的话,加快了脚步。
对来喜吩咐道:
“你记着这个巷子口,一会从知府大人那出来,务必从这个巷子口返回,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来喜、青竹和唐允儿并没有觉察这大少爷是对小姑娘动了恻隐之心,想帮这一老一小。
虽然同是苦命人,但他们也已经习惯了对别人的遭遇越来越漠视。
最多只是替别人难过几分钟而已,因为他们自己也无能为力。
只当是这大少爷肯定是又想到这附近烟花之地去求乐子了。
来喜顺口应了下来。
唐允儿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刚才还觉得自己的小老公像个顶天立地男人,这又死性不改,正事还没办,就又想着去“极乐坊”求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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