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显然打乱了公孙绰原有的计划,他也愣了一下,但转瞬又恢复了原先铁面无私的神情,用眼神示意毕柏子继续说下去。
毕柏子有些怯懦的抬眼看了看众人,支支吾吾道,“那晚阿水说自己身子不适,想先回卧房休息。我也没想那么多,可...可戌时末我...我看见她刚从外面回来”,毕柏子忽然跪在地上,用力的磕着头,哭丧道,“求皇上请放过她!阿水她一定有什么苦衷...”
带水望着远处的夜空强颜欢笑,无从辩驳。那晚她确实去了沉香谷,她没有偷,没有抢,也没有害人,无非是想回家看一眼罢了...这已是死局,说真话无非是罪上加罪,只是她至始至终也想不明白,毕柏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有人都在望着她,等一句真相,或者说,等一个收场。带水沉了沉气,正要跪下谢罪。不料却被人先叫了停,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阵淡淡的龙檀香飘了过来,熟悉得让人心安。
带水用余光注视着那道身影,心中没来由的委屈起来,她好想冲过去告诉景尧,此事和她无关,但终究,万千思绪随着深深垂下的头掩埋了过去。
景尧一身鸦青鎏金长蟒袍款步而来,经过那个微微发抖的小人时,步子稍稍一顿,向公孙绰的方向斜睨了一眼,公孙绰重重咳了一声,有些心虚的躲过了对视。
来到龙椅前向座上之人行礼后,景尧便立在原地,似乎在等什么。果不其然,随后又见一男子披着牙色貂裘快步跟了上来,身边还伴着一位素衣美人。他像故意似的直接略过了龙椅上的人,向公孙绰径直走来。
魏公公前后打量了一番,终是觉得不合礼仪,犹疑道,“六殿下,这...”。龙椅上的人恹恹应了声,准了他的无礼,魏公公见状忙识相的闭了嘴。
子穆脸色比茅房的石头还臭,回想起半个时辰前他还正在后院听琴声品清茶,却被五哥一掌震得摔在了地上,屁股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看到眼前的女子,头上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撇了撇嘴,不情愿地看了眼身后的美人,那美人轻轻点头,转身对公孙恭敬道,“公孙大人,贼子另有他人,切莫纵曲枉直”。
公孙绰一时也有些一筹莫展,这案子牵扯的人越多,再想找出些线索也许更难了,叹了口气向带水问道,“你只需告诉我实话,那晚你究竟去了哪里?”
一阵寂然,龙椅上的人换了个姿势,似乎有些失去了耐心,那美人见状又不紧不慢答道,“前些日子,有人在六殿下的吃食中下了毒, 若不是这位姑娘前来提醒,我家殿下安能如故。如此品性,怎会委身做一贼子”。
这句话像平地惊雷,炸起了一片喧嚣,带水也瞬间从盗取皇宫宝物的飞贼转身变为救主心切的功臣,嫌疑自然少了很多。
魏公公看了看座上人不悦的面色,吓得赶紧给公孙绰递眼色,事关六殿下的性命已经是触了龙须,若再让那女子说下去,今夜怕是都要掉脑袋。
公孙绰会意,检查了带水的胳膊后,清了清嗓子转而对毕柏子说,“既然六殿下亲自来保人,臣自是信得过的。那么请这位姑娘掀起衣袖,我还需要确认一件事”。毕柏子不甘得咬紧嘴唇,一只手护着衣袖,面色十分难看。
这时,跪着的人群中有人胆怯道,“师姐的伤口我今早才换过药,伤处发炎溃烂,不宜再动了...”
带水闻言看去,竟是开宝那个呆鹅。难为他平日见到师父都大气不敢出一声,这种场合居然会跳出来为毕柏子说话。
场面一时又有些僵住,一旁坐了许久的大师长终于按捺不住,两个徒弟皆被牵连进此事本已是普济房的一桩祸事,如今开宝这小子又不分场合跳出来唱这一出,再折腾下去怕是惹得龙颜大怒,几个人都得人头落地。
“禀皇上,老朽愿亲自检查这不肖徒的伤口,若真有问题,绝不姑息!”大师长两手作揖向座上的人请示。
得到批准后,他将毕柏子的衣袖挽起,又从袖中掏出一方白帕,半遮在伤口处,然后将伤处的裹布一层层揭开。果不其然,淤血乌青,伤口溃烂,且脓液较多,看来开宝那小子却是说了实话,只是蛇咬伤的痕迹却如何也辨识不清了...大师长神色中有一丝恍惚稍纵即逝,而被抓着胳膊的毕柏子却是再也忍不住,蹙起眉头深深抽了口气。
“皇上,确是蛇伤无误,只是这伤处糟烂,露出实在有伤大雅,老朽恳请公孙大人前来见证”。
公孙绰走至跟前仔细瞧了瞧,向众人点了点头。他虽不曾习医,但暗器刺伤的伤口和蛇伤还是可以辨得出来的。
园内站在暗处看了许久戏的一主一仆,似是蠢蠢欲动。
“主子,这姑娘什么来头,居然惊动两个殿下保她...”
那男子轻笑一声,狭长的桃花眼中透出一丝玩味,倏地合起折扇沉声道,“是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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